黑暗像被揉碎的墨汁,林昭的意识刚坠入其中,太阳穴便传来被钢钉贯穿的剧痛。
那些被困在“镜界”里的记忆碎片如尖锐的玻璃渣,顺着神经脉络往他脑子里钻——有婴儿的啼哭混着消毒水味,有女人用方言喊“回家吃饭”的尾音突然断裂,有个男人在尖叫“他们改了我的升职报告”,还有个老人反复念着“我的房产证在床垫下”。
他踉跄着伸手去抓,指尖却穿过一团灰白色的雾。
那雾突然凝结成画面:穿蓝白条纹病号服的女人被按在金属台上,后颈插着粗粗的电极,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
是母亲。
林昭的喉咙像被火燎过,他想喊“妈”,可声音卡在喉管里,只发出破碎的气音。
“昭昭……”女人突然转过脸,手腕上青紫色的勒痕刺得他眼眶发酸。
她的声音比记忆中沙哑许多,却清晰得像是贴着他耳朵说,“他们想抹去一切……但他们忘了,记忆会留下痕迹……”
监测室的蓝光里,顾清欢的指尖猛地扣住操作台边缘。
脑波监测仪的绿色波纹正疯狂跳动,像被飓风掀起的海面。
“小唐!”她扯下耳机线甩给旁边的技术员,发尾扫过锁骨处的银链——那是师傅临终前塞给她的,“他的δ波和γ波重叠了!这是意识过载的征兆,再这样下去神经突触会永久性断裂!”
小唐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屏幕里滚动的代码映得他眼底发红:“镜界的防护层在自动修复!我破解了三层防火墙,第四层是生物加密……”他突然顿住,喉结动了动,“队长,林昭的脑内啡肽分泌量在飙升。”
“什么?”顾清欢的呼吸一滞。
“疼痛越剧烈,他越兴奋。”小唐指着另一组数据,“像是……在用痛苦当燃料。”
全息投影里的楚天逸推了推眼镜,金属台表面的光斑随着他的动作流转。
“‘镜界’不只是复制意识的容器。”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是在说给空气听,“它能封印、重塑甚至摧毁灵魂。当年他们选你母亲当第一批实验对象,是因为她的脑域开发度超过12%——那是当时的极限。”
林昭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能清晰看见母亲后颈的电极渗出血珠,滴在金属台上绽开小红花。
那些碎片般的记忆突然有了温度:七岁生日时母亲端来的草莓蛋糕,奶油沾在她鼻尖;暴雨天她背着他跑过三条街去医院,后背的碎花裙被雨水浸成深褐色;还有最后一次见面,她把他塞进衣柜,说“昭昭数到一百,妈妈就来接你”,可他数到三千,也没等到那声“开门”。
“妈!”他嘶吼着扑过去,指尖终于触到母亲的手背。
那触感真实得让他发抖——是温的,带着点薄茧,和记忆里拍他背哄他睡觉的手一模一样。
女人的身影开始透明,像被风卷起的纸。
她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去找‘镜界·核心’……那里有他们的罪证……”话音未落,她的手指便从他掌心穿过去,消散成点点星光。
林昭踉跄着跪在虚空中。
有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涌出,他却感觉不到疼。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耳边炸响,像晨钟撞破迷雾:【意识吞噬完成,获得关键信息:镜界核心坐标(待解析)】
监测室的警报声同时响起。
顾清欢盯着脑波仪,跳动的绿线突然坍缩成平缓的波浪。
“他……出来了?”她抓起外套就往外冲,发梢扫过小唐的肩膀时,听见他小声说:“队长,林昭的功德值涨了20,现在9920。系统提示解锁新功能……‘意识吞噬·清除’。”
实验室的金属门被撞开时,林昭正瘫坐在地。
他的白衬衫前襟浸透冷汗,额发黏成一绺绺的,却抬头冲顾清欢笑了笑。
那笑容带着点劫后余生的恍惚,又亮得惊人:“我妈……她没有放弃我。”
楚天逸的全息投影闪了闪,突然露出个苦涩的笑:“你比我想象中能扛。当年我参与实验时,那些志愿者撑不过十分钟就疯了。”他的指尖敲了敲投影边缘,“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够了。”林昭撑着墙站起来。
他的膝盖还在发抖,目光却像淬了火的刀,“你说镜界能摧毁灵魂,但我妈用记忆给我指了路。”他摸出兜里的警官证,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接下来,该结束这场梦魇了。”
监测室的电脑突然发出“滴”的一声。
小唐盯着跳出的新弹窗,喉结动了动:“队长,林昭的系统面板……显示‘镜界核心坐标:待解析’。”
顾清欢望着林昭的背影。
他正走向实验室角落的密码门,脚步还有些虚浮,却每一步都踩得极稳。
窗外的月光透过铁窗漏进来,在他背后投下长长的影子,像把即将出鞘的剑。
楚天逸的投影突然扭曲成雪花点。
最后消散前,他说了句几乎被噪音淹没的话:“核心……在你最想不到的地方。”
林昭的手停在密码门前。
他摸了摸后颈——那里有块淡粉色的胎记,是母亲说“昭昭是妈妈心尖上的肉”时,用口红点的。
月光漏进实验室,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
某处阴影里,有个红色指示灯突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