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科的门被阮星眠叩响时，林昭正盯着屏幕上戴面具男人的下颌线出神。
顾清欢的手还握在他掌心里，体温像根细绒线，从指缝往他心脏里钻。
\"林大侦探这么入神？\"阮星眠推开门，帆布包带在手腕上晃出月牙形的弧度。
她没像往常那样靠在门框上调侃，而是直接走到桌前，从包里抽出张泛黄的报纸——边角卷着毛边，油墨在灯光下泛着陈旧的青灰色。
林昭接过报纸时，指腹蹭到她指尖的薄茧。
那是长期翻查旧档案磨出来的，他上周替她捡银杏叶胸针时摸过。\"旧档案库的监控坏了三天，我钻通风管道进去的。\"阮星眠的声音放得很轻，发梢的银杏叶随着她倾身的动作轻颤，\"这张照片拍的是2000年海城慈善晚宴，你看背景里这个男人。\"
她的指甲尖点在照片边缘。
林昭顺着看过去——穿深色西装的男人侧身举杯，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却有道疤痕从耳后蜿蜒至脖颈，和母亲记忆里那个\"面具人\"脖颈处的印记分毫不差。
\"技术科。\"林昭突然出声，把报纸推给小唐。
他的喉结动了动，后槽牙咬得发疼。
系统面板在意识里浮动，\"暗蚀主核定位\"的进度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跳，89%、90%、91%。
小唐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眼镜片后的瞳孔缩成针尖。\"面部识别匹配中......\"他的声音带着机械般的紧绷，\"目标人物：周怀远，1958年生，原海城市政法委副书记，2020年以'健康原因'退休。\"
\"等等。\"苏挽月突然从窗边转过身。
她的睫毛还沾着泪渍，警服领口却扣得极紧，\"周怀远？
三年前我爸住院时，他还来病房探望过，说要帮着申请医疗补助......\"她的声音顿住，指节捏得发白，\"我爸后来......就是被暗蚀的人篡改了手术记录。\"
顾清欢的手在林昭掌心里轻轻一紧。
他能感觉到她指尖的凉，像解剖台上金属器械的温度。\"查周怀远近五年接触过的案件。\"林昭的声音沉得像块铅，\"尤其是悬案。\"
小唐的键盘声突然停了。
他推了推眼镜，屏幕上跳出一串案件编号：2021年美院女生坠楼案（家属坚称死者手机里有威胁短信，物证科称未找到）；2022年文物仓库纵火案（监控显示起火前半小时有穿清洁工制服的人进入，面部被帽子遮挡）；2023年退休教师投毒案（嫌疑人在审讯时突然翻供，称\"记不清自己做了什么\"）......
\"每个案件的关键证据消失时间，都在周怀远参与案情讨论会之后。\"小唐的喉结滚动着，\"更......更离谱的是，2021年美院案的物证科科长，现在是周怀远庄园的私人管家。\"
林昭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母亲记忆里那些碎片突然串成线：穿黑西装的男人站在审讯室玻璃后，指尖敲着怀表说\"该清理了\"；戴金丝眼镜的警察把装着血样的证物袋塞进碎纸机；还有母亲被押走前，用口型对他说的\"暗蚀不会停\"。
\"我需要潜入他的庄园。\"林昭突然开口。
苏挽月的呼吸声猛地加重，顾清欢的手几乎要从他掌心里抽走，但被他反扣得更紧。\"市局明天要派调查组去核查退休干部资产，我申请当特派调查员。\"他盯着屏幕上周怀远的证件照，那个总在新闻里笑出慈祥皱纹的老头，此刻在他眼里像具剥了皮的骷髅，\"他的书房有暗门，我母亲记忆里见过。\"
\"太冒险了。\"苏挽月跨前一步，警靴跟磕在地面上发出脆响，\"你刚解锁的意识吞噬只能压制异能者十分钟，万一......\"
\"所以今晚我要再试一次。\"林昭松开顾清欢的手，指节抵着太阳穴。
系统提示音在意识里响起，【意识吞噬·定向清除已就绪，当前可维持9秒】。
他闭眼前最后看到的，是阮星眠攥着旧报纸的指尖泛白，是顾清欢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的镇定剂（她总说这是给过度投入的解剖对象准备的），是苏挽月转身时警徽在灯光下划出的银弧。
黑暗漫上来时，他又回到了2003年的秋夜。
老式台灯在书桌上投下昏黄的圈，母亲的手在发抖。
她把他的旧书包摊开，夹层里塞着张比指甲盖还小的存储卡。\"昭昭，\"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如果有天妈妈不能送你上学了，你就翻这个夹层。
别让他们找到它，别......\"
\"妈！\"林昭喊出声，却撞碎了记忆的镜面。
他猛地睁开眼，额角全是冷汗。
顾清欢正用棉签给他擦脸，苏挽月抱着笔记本站在他身后，阮星眠和小唐挤在办公桌前——旧书包被他扯得变形，布面磨得发白的夹层里，躺着枚黑色的微型存储卡，表面结着暗褐色的氧化层。
\"是血。\"顾清欢的声音很轻，她用镊子夹起存储卡，\"和你母亲当年的血型匹配。\"
小唐的手指在恢复软件上翻飞，屏幕逐渐亮起绿色进度条。
林昭盯着那抹绿，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阮星眠不知何时站到他身边，她的体温隔着月白色针织衫渗过来：\"如果里面有证据......\"
\"不只是证据。\"林昭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是他们还在继续的证明。\"
进度条跳到100%的瞬间，屏幕上弹出份Excel表格。
林昭凑近时，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那是份\"实验体名单\"，最上面的名字是\"林素（2003年拒绝合作，已处理）\"，往下是\"陈雨桐（2021年美院坠楼案死者）王建国（2023年投毒案嫌疑人）\"，最新的日期是三天前，名字后面写着\"精神控制测试中\"。
紧接着是段录音。
电流杂音里，传来母亲的声音：\"我不会帮你们篡改证据，更不会帮你们培养'人形监控'。\"然后是男人的笑，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刺响：\"林法医，你以为不合作就能保护你儿子？
等他长大，我们会让他亲手把你送进监狱——就像现在这样。\"
\"咔\"的一声，顾清欢关掉了播放器。
林昭的拳头砸在桌面上，震得存储卡跳了跳。
苏挽月的手按在他肩头上，力道重得像块压舱石。
阮星眠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周怀远庄园的卫星地图，红色标记圈出了书房的位置。
\"今晚。\"林昭抓起椅背上的外套，警徽在领口闪了闪，\"我去会会这位'老朋友'。\"
窗外的夜色浓得化不开，郊区方向有辆黑色轿车缓缓启动，车牌在路灯下泛着冷光——那是周怀远的私人座驾，每天十点准时回庄园。
林昭摸了摸口袋里的微型摄像机，系统面板上的\"暗蚀主核定位\"进度条终于跳到了100%。
他望着后视镜里逐渐模糊的市局大楼，喉结动了动：\"妈，这次，我不会再让他们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