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站在市档案馆的铁皮档案柜前,指尖拂过第三排最里侧的档案盒封皮。
灰尘簌簌落在警服肩章上,他却浑然未觉——那行褪色的钢笔字“2008 - 刑初字第37号”,正透过蒙尘的塑料膜刺进眼底。
“这是最后一份关联卷宗了。”管理员老张抱着保温杯靠在门框上,老花镜片反着冷光,“三年前主审法官陈立群去世后,所有相关材料都归档封存。小林啊,你要查的是……”
“火化记录。”林昭抽出档案盒的动作顿了顿,喉结滚动,“陈法官的遗体火化前的检验报告。”
牛皮纸里的纸张发出脆响。
林昭翻开的瞬间,鼻尖窜进陈旧的油墨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气——那不是纸张自然老化的味道,更像是某种高温灼烧后残留的气息。
他瞳孔微缩,指腹轻轻划过报告最后一页的“遗体状态”栏:“体表无外伤,内脏无病变,死亡原因为突发性心肌梗死”。
系统面板突然在意识里闪烁。
林昭垂眸遮住眼底的波动——功德值状态栏下方,新增了一行淡红色提示:【检测到异常能量残留,疑似精神类异能污染】。
“老张,能借下你的紫外线灯吗?”他声音平稳,指尖却悄悄攥紧档案边缘,“这份报告的骑缝章好像不太清楚。”
紫外线灯光扫过纸面的刹那,林昭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原本空白的页脚位置,浮现出细密的淡蓝色纹路,像被揉皱的蛛网,正随着光线移动微微震颤。
那是异能者特有的能量残留,只有在特定波长下才会显形——他在“镜界”实验室见过类似的痕迹,是精神控制类异能者留下的“锚点”。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
林昭按下接听键,顾清欢的声音裹着解剖室的冷意传来:“刚收到你发的扫描件,报告里的能量残留浓度约0.3微特斯拉,比普通异能者日常波动高五倍。”她停顿两秒,背景里传来器械碰撞声,“我申请了临时尸检许可,需要开棺验尸。”
“我现在就去检察院。”林昭把档案轻轻推回盒中,指尖在“陈立群”三个字上按了按,“妈当年的案子,他是最后一个能开口的人。”
市检察院的接待大厅泛着冷白的光。
林昭把申请书拍在大理石台面上时,接待员小周正咬着笔帽看手机。
她抬头扫了眼“开棺验尸申请”的标题,涂着豆沙色甲油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林警官,这案子三年前就结案了。”
“结案报告里写的是自然死亡,但遗体检测报告有异常能量残留。”林昭压着性子,指节抵在申请书上,“根据《刑事诉讼法》第……”
“程序我比你熟。”小周打断他,低头翻了翻卷宗,突然顿住——申请书最下方,顾清欢的法医鉴定章红得刺眼。
她指尖微不可察地抖了抖,合上文件夹推回来,“秦副检刚批示的,不予受理。”
林昭的呼吸一重。
他盯着文件夹上那枚“秦朗”的签名章,青铜材质泛着冷光,像块淬了毒的铁。
走廊尽头的挂钟敲响三点,钟声撞在大理石墙上,震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谢了。”他弯腰捡起申请书,余光瞥见小周捏着手机的手在发颤——她刚才翻卷宗时,有张便签纸滑出来,上面用红笔写着“林昭 + 陈立群案 = 截停”,字迹笔锋锐利,和批示上的“秦朗”如出一辙。
技术员小唐的办公室飘着速溶咖啡的焦糊味。
林昭推开门时,他正盯着三台显示器,键盘敲得噼啪响:“审批流程我黑进内网查了,驳回指令是直接从秦副检的办公系统发出来的。”小唐推了推眼镜,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底发青,“更有意思的是,秦朗上任三年,所有涉及‘2008 - 37号案’的卷宗,他都没签过字。”
手机在这时震动。
阮星眠的消息弹出来,附带一段模糊的监控录像:“刚从火葬场老员工那套来的,陈法官火化前的影像。”
林昭点开视频的瞬间,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画面里,陈立群躺在推床上,面色灰白如纸,但最让他血液凝固的是——老人的面部肌肉正以极细微的频率抽搐,从眼角到嘴角,像有无数根无形的线在拉扯。
“这是长期精神干扰的症状。”顾清欢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林昭转头,见她抱着银色金属箱站在门口,白大褂下摆沾着未擦净的试剂,“我让人查了陈法官生前三个月的就诊记录,他每周都去神经科开镇静剂,病历本上写着‘幻听、失眠、被害妄想’。”
“有人在控制他。”林昭捏紧手机,指节泛白,“控制他判错案,控制他在该开口的时候心脏病发。”
实验室的顶灯突然闪了两下。
阿杰的电话打进来,声音带着电流杂音:“顾法医!秦检那边刚发通知,说陈法官的遗体因‘医疗事故污染’需要紧急销毁,销毁令半小时后到火葬场!”
顾清欢的瞳孔骤缩。
她猛地扯下白大褂扔在桌上,金属箱“咔嗒”弹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解剖刀、骨钳和便携式dNA检测仪:“我刚拿到的临时许可还在审批流程里,他们这是要毁尸灭迹!”
林昭盯着墙上的电子钟——18:23。
窗外的暮色正浓,路灯次第亮起,将玻璃上的倒影割裂成碎片。
他摸向警服内袋的配枪,触感冰冷,却让心口的灼热更甚。
“去市立医院地下停尸间。”他突然开口,“陈法官的遗体三天前刚从火葬场暂存到那里,我让人查过。”
顾清欢抬头看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她没问“怎么查的”,只是将一副橡胶手套塞进他手里:“停尸间晚上十点换班,值班法医会去食堂吃饭。”她扯下脖子上的工作牌晃了晃,“我有去年的门禁卡,可能还能用。”
林昭低头看表——18:35。
走廊里传来同事下班的谈笑声,混着远处警笛的嗡鸣。
他摸出手机给阮星眠发消息:“今晚十点,市立医院地下二层。”又给小唐发了个定位:“黑进停尸间监控,十分钟前的记录。”
当他抬头时,顾清欢已经将头发盘起,别上一支银色发簪——那是她解剖时固定头发用的。
她转身走向实验室门口,白大褂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茉莉香:“我去拿便携式冷冻箱,你去车库取车。”
林昭跟在她身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意识晶体。
晶体在体温下微微发烫,里面的蓝布裙残影仿佛动了动,像母亲在轻轻点头。
“今晚,”他望着顾清欢的背影,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们给陈法官,也给我妈,讨个说法。”
窗外的天彻底黑了。
市立医院的霓虹招牌在暮色里亮起,“地下停尸间”的指示牌在转角处泛着幽蓝的光,像只蛰伏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