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站在法院外的梧桐树下，手机贴在耳边的温度还未消散。
阮星眠发来的语音在扬声器里循环播放，电流杂音中，那个熟悉的女声像被揉皱的旧报纸，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刺：“你母亲并未真正死去，她只是……被‘唤醒’了。”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悬了三秒，最终还是按下暂停键。
手机壳内侧夹着的旧照片随着动作滑出半角，照片背面“真相在镜子里”的钢笔字被岁月磨得发毛，却在此刻刺得他眼眶发酸。
系统面板突然在视网膜上展开，功德值9990的数字像团跳动的火，右下角“意识吞噬·证据重塑”的图标正微微发烫——这是他刚在庭审上用新破的经济诈骗案攒下的功德兑换的技能，本想着用来还原母亲当年的案发现场，却在此时照见更幽深的迷雾。
“镜界·主核”，阮星眠在电话里提到的这四个字，与母亲案发前最后一通电话里“镜中世界的钥匙”重叠。
林昭摸出烟盒，叼了半支又掐灭——他记得母亲最讨厌烟味，警校报到那天她塞给他的薄荷糖还在抽屉最底层。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阮星眠发来的定位：新纪元教会地下聚会点，人民广场西侧废弃仓库。
附带的照片里，几个穿灰袍的人正往铁门上贴封条，封条中央印着交叉的钥匙与镜子图案。
林昭盯着照片里的封条，喉结滚动两下。
他解开西装第二颗纽扣，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圆领t恤——这是他从二手市场淘来的“失意青年”行头。
警校特训时学的易容术在脸颊上抹了层浅灰，让他的脸色看起来像连续失眠一周。
当他把工牌和配枪锁进后备箱时，系统面板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伪装潜入高危场所，功德值+20，当前功德：。”
地下仓库的铁门在他身后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霉味混着香火味扑面而来，二十几个灰袍教徒或坐或跪，目光空洞地盯着前方的青铜烛台。
林昭找了个角落蹲下，膝盖压到块碎砖，疼得他皱眉——这痛感让他清醒，比任何伪装都有效。
“新人？”左边传来沙哑的询问。
林昭转头，看见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灰袍领口露出半枚褪色的校徽，是海城大学的。
年轻人的眼睛里还残留着血丝，像被揉皱的玻璃纸，“第一次来？”
“嗯。”林昭压着嗓子，带着股自暴自弃的破音，“被裁员三个月了，网贷催得……”他没说完，低头盯着自己磨破的鞋尖。
年轻人的手指在灰袍上绞出褶皱：“我也是。上周刚从实验室被赶出来，导师说我‘思维太跳脱’。”他突然抬头，眼神却又迅速涣散，“但教主说，跳脱的思维是毒瘤，要净化……”
林昭的指甲掐进掌心。
系统面板在视野边缘闪烁，“因果追溯”技能图标亮起——这是他中阶功德解锁的新能力，能捕捉七日内残留的能量波动。
他闭眼激活技能，黑暗中浮现出细碎的光粒：仓库中央的烛台泛着幽蓝，墙壁缝隙渗出淡紫色的雾气，最浓的那团正聚集在前方的木台后面。
“昭昭……”
极轻的一声，像羽毛扫过耳膜。
林昭猛地睁眼，烛火在视网膜上烧出残影。
左边的年轻人正用诡异的节奏数着念珠，其他人的嘴唇都在翕动，重复着“觉醒”“净化”。
那声音却再次响起，带着他最熟悉的温软：“别相信他们……这不是真正的觉醒。”
是母亲。
林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七岁那年发烧，母亲用温毛巾敷他额头时也是这样的语气；想起十六岁母亲被押上警车时，隔着铁窗喊的最后一句“昭昭等妈妈”；想起昨天在法庭上，母亲遗照复印件上的光斑——原来那些光斑，是此刻他眼眶里的泪。
“各位兄弟姊妹。”
低沉的男声像滚过石板的闷雷。
林昭猛地抬头，看见个穿黑西装的男人走上木台。
他四十来岁，眉骨高得像刀刻，眼尾有道旧疤，却偏偏生着双极温柔的桃花眼，“我是沈无涯。”
教徒们齐刷刷跪伏在地，额头碰着地面发出闷响。
林昭跟着低头，余光瞥见沈无涯的皮鞋尖停在自己面前半米处。
“人类之所以痛苦，是因为思想太杂乱。”沈无涯的声音像浸了蜜的钢丝，“你们被裁员、被否定、被世界抛弃，不是因为不够优秀，是因为你们的灵魂太吵。”他蹲下来，指尖几乎要碰到林昭的下巴，“但没关系，放弃自我，就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林昭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假装虔诚地垂下眼，系统面板自动弹出“信念共鸣”的使用提示——这是他刚用500功德兑换的直觉强化进阶技能，能感知他人潜意识。
他默念“激活”，刹那间，无数片段涌入脑海：
实验室里年轻人被撕碎的论文；穿碎花裙的女人攥着诊断书在医院走廊哭；戴金链子的中年男人把破产通知往马桶里塞……这些记忆像潮水般涌来，又被某种力量强行碾碎，最后只剩下重复的关键词：“净化”“服从”“新纪元”。
“你觉得真的能靠信仰解决问题吗？”林昭低声问左边的年轻人。
对方的睫毛颤了颤，涣散的瞳孔突然缩成针尖。
“我……”年轻人的喉结动了动，“我昨天梦见我妈了，她……她让我回家吃饭。”他的手指死死抠进掌心，灰袍下的手腕有道新鲜的抓痕，“可教主说，亲情也是杂念……”
沈无涯的声音突然拔高：“现在，让我们进行‘灵魂共振’仪式！”
几个教徒抬来个青铜香炉，刺鼻的香气瞬间填满仓库。
林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是系统在警告他异能力量的侵蚀。
他闭紧眼睛，任由“信念共鸣”扩散——这是冒险，但母亲的声音还在他耳边盘旋：“他们在用信仰重塑意识……快阻止他们。”
当他再次睁眼时，看见沈无涯正举起双手，掌心托着枚刻满符文的青铜镜。
镜子表面浮起雾气，隐约映出无数张扭曲的脸——其中一张，分明是母亲年轻时的模样，正对着他拼命摇头。
教徒们的诵唱声渐渐整齐，像某种古老的咒语。
林昭摸向内侧口袋，那里装着微型摄像机。
他的拇指按在开关上，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所有杂音。
沈无涯的指尖轻轻划过镜身，镜面突然泛起涟漪。
林昭的系统面板疯狂闪烁，功德值数字开始跳动：+50，+100，+200……这是他在吸收信徒们被压抑的独立意志，也是在与那个试图重塑意识的异能力量拔河。
“昭昭……”母亲的声音更清晰了，带着他从未听过的急切，“镜界主核就在镜子里，他们要……”
“嗡——”
青铜镜突然发出蜂鸣。
林昭的视线开始模糊，却看见左边的年轻人正缓缓抬头。
他的眼睛里，原本空洞的灰白正被星点的光取代——那是被“信念共鸣”唤醒的，属于人类最原始的不甘。
沈无涯的目光扫过人群，在林昭身上顿了两秒。
他的嘴角勾起抹笑，像猎人看见落入陷阱的猎物。
“仪式，开始。”
教徒们的诵唱声陡然拔高，震得仓库的灰尘簌簌落下。
林昭望着沈无涯手中的青铜镜，看见镜中自己的倒影正在扭曲，而母亲的脸正从镜里向外延伸，指尖几乎要触到他的鼻尖。
他深吸口气，按下摄像机开关。
在一片声浪中，系统面板弹出新提示：“检测到重大正义危机，功德值+300，当前功德：。新技能‘意识屏障’解锁条件：功德值。”
林昭缓缓闭上眼，任由“信念共鸣”如涟漪般扩散到每个角落。
他听见母亲的最后一句话，混着教徒们的诵唱，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他们在用信仰重塑意识……快阻止他们。”
沈无涯的手在镜面上按得更紧了。
青铜镜发出刺目的白光，映得整个仓库恍若白昼。
林昭在强光中眯起眼，看见那个年轻教徒正攥着胸前的校徽，指节发白，却始终没有松开。
而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林昭的系统面板上，“意识吞噬·证据重塑”的图标突然亮起，像团即将燎原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