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话音未落，胸口第二颗纽扣下的淡金色丝线突然暴起。
那线活似被热油浇过的蛇，“嘶啦”一声挣破布料，顺着锁骨窜向脖颈，所过之处皮肤泛起冷硬的金属光泽。
他的瞳孔渐渐失去焦距，像两盏被吹灭的灯，喉间溢出的低语带着空洞的回响：“不是……结束，是开始。”
“昭！”苏挽月的枪套带扣都扯断了，反手将他狠狠按在地铁站的大理石地面上。
她膝盖压着他的腰，左手扣住他手腕，右手的战术手电光束直刺他眼睛——这是警校教的“强制清醒法”，可林昭的眼珠连颤都没颤，只是机械地重复：“开始……”
“清欢！快处理他体内的异常！”苏挽月额角青筋直跳，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她能感觉到林昭的肌肉在皮下抽搐，像有团活物在皮肤下游走，连带着她按在他腕间的手指都被震得发麻。
顾清欢的医用包拉链崩开时，金属扣弹在林昭肩头上。
她抽出镇定剂的手稳得反常，可针头扎进他颈侧血管的瞬间，透明液体刚推进两毫升，就见注射部位腾起一缕青烟——药物竟被高温蒸发了。
“这不是普通神经反应。”她扯下乳胶手套，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是意识入侵，类似……精神体寄生。”
林昭突然暴起。
他的手肘重重撞在苏挽月胸口，借着力道翻起身，后背撞碎了地铁站的广告牌玻璃。
碎渣扎进他后颈，却不见血——那些金色丝线正顺着伤口钻出来，在他皮肤表面织成蛛网般的纹路。
顾清欢咬了咬舌尖，从随身的银针包抽出最粗的那根，银质针尖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别动！”
银针扎进太阳穴的瞬间，林昭发出闷吼。
他的右手死死攥住顾清欢的手腕，指节白得近乎透明，可眼神却有了丝焦距：“它……想占据我。”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每说一个字都要费极大的力气，“清欢，你手……抖什么？”
顾清欢这才惊觉自己的手腕在颤。
她望着林昭眼底翻涌的金芒，突然想起上个月解剖的那具异能者尸体——死者脑内也有类似的光纹，当时她还开玩笑说“像被系统格式化过”，此刻却觉得后颈发凉：“撑住，我……”
“轰——！”
地铁站外的爆炸声震得玻璃幕墙嗡嗡作响。
阮星眠举着相机从安全通道冲进来，镜头上还沾着碎砖灰：“残党启动了认知接管！他们用芯片数据造了复制体，至少二十个，穿白大褂的！”她的发梢在滴血，显然刚躲过一次袭击，“特警队被缠住了，苏队！”
苏挽月把林昭往顾清欢怀里一推，反手抽出腰间配枪。
她的战术靴碾过满地碎玻璃，每一步都稳得像钉进地里的钢钉：“清欢带他去消防通道，星眠跟我——”话没说完，就见玻璃窗外闪过白影。
一个面容与林昭七分相似的复制体正贴在玻璃上，指尖渗出的黑色液体正腐蚀着窗框。
“保护他。”苏挽月把弹夹拍进枪膛的动作快得像道影子。
她转身时，警服下摆扫过林昭的手背，“要是他少根汗毛，我扒了你们俩的皮。”
顾清欢半拖半拽地把林昭往消防通道带。
林昭的体重突然变得极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往下坠他的意识。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眼前交替闪过母亲被押上警车时的背影、第一次独立破获的校园投毒案现场、阮星眠举着相机追着他拍“功德时刻”的笑脸……所有画面都在扭曲，母亲的脸变成复制体的脸，投毒案的证物箱渗出黑液，阮星眠的相机镜头长出尖刺。
“我是谁？”他踉跄着撞在消防通道的防火门上，额头抵着冰凉的金属，“我是林昭，是警察，是……”
“功德由心，善行即刃。”
这声音突然炸响在意识最深处。
那是他刚觉醒系统时，面板浮现的第一行字。
当时他以为是系统提示音，此刻却想起警校毕业典礼上，老校长拍着他肩膀说的话：“警徽不是装饰，是刻在骨头里的魂。”
林昭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能感觉到那些金色丝线在血管里疯狂游走，像要撕开他的每一寸神经，可他偏生笑了——带着血沫的笑，“想当我的主人？”他抬起手，指腹重重按在眉心，“先问问老子的警徽答不答应！”
意识空间里，那道被他亲手摧毁的“审判者”投影再次浮现。
可这次，他看见的不是数据流，而是苏挽月把配枪拍在他桌上时泛红的耳尖，顾清欢在解剖台前为尸体整理衣物的温柔，阮星眠偷偷把他扶老人的照片贴在警局公告栏的狡黠。
这些画面凝成金色锁链，“咔嚓”一声绞碎了所有幻影。
“给我滚出去！”林昭的吼声震得防火门嗡嗡作响。
他胸口的金丝突然剧烈震动，像被抽了筋的蛇，蜷成一团缩回皮肤下。
顾清欢赶紧扶住他，这才发现他后背的警服全被冷汗浸透，连她的白大褂都湿了一片：“你……你刚才在和什么说话？”
“和想抢我身体的王八蛋。”林昭抹了把脸，指尖沾着血——刚才撞防火门时磕破了。
他扯下顾清欢的白大褂袖子，随便裹了下伤口，“苏队呢？”
“在外面！”阮星眠的声音从拐角传来。
她举着相机的手在抖，镜头里是苏挽月背靠着自动扶梯，枪口喷吐着火舌。
三个复制体已经倒在她脚边，第四个正从她背后的广告牌后摸过来。
“操！”林昭抄起顾清欢的医用包当武器，撞开防火门冲了出去。
他的动作快得像道风，在复制体的爪子要抓上苏挽月后颈时，用包带缠住那只手，借力一拧——“咔”的骨裂声混着复制体的电子杂音，“苏队，往左滚！”
苏挽月几乎是本能地翻滚。
她的配枪在翻滚过程中换了弹夹，抬枪就是两发：“臭小子，早该这么利索！”
两人背靠背站定。
林昭能听见苏挽月的心跳声，和他的节奏竟出奇一致。
他摸向腰间的配枪，金属枪柄贴着皮肤的温度让他安心——这是他从警第一天领的枪，枪托上还留着他刻的“昭”字。
“撤！”苏挽月踢开脚边的复制体残骸，拽着林昭往出口跑，“星眠带清欢先出去，我们断后！”
阮星眠边跑边回头按快门，镜头里林昭的侧脸还沾着血，可眼神亮得惊人。
她突然想起自己收集的那些报道：救坠楼老人时蹭破的膝盖，追小偷时撕裂的警裤，给流浪汉买热粥时被偷拍的背影……原来所谓功德，从来都不是系统面板上的数字，是刻在骨血里的光。
就在众人即将冲出地铁站时，机械合成音突然从四面八方响起，像无数根钢针扎进耳膜：“07号，你不属于人类。”
林昭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低头，看见胸口的皮肤下，金色丝线正缓缓浮现出一行血红文字——【融合进度：87%】。
“昭？”苏挽月察觉他的异常，转身要拉他，却见他的瞳孔再次失去焦距。
他的身体晃了晃，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膝盖重重磕在台阶上。
阮星眠的相机“啪”地掉在地上。
她看见林昭的警徽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可他的呼吸突然变得紊乱，一下快过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他身体里往外挤。
“走……”林昭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他的手指死死抠住台阶缝，指节渗出血来，“先……走……”
苏挽月蹲下来，用力掰他的手：“老子说过要带你出去，就一定——”
“轰！”
地铁站出口的玻璃门突然炸裂。
碎玻璃如暴雨般落下时，苏挽月本能地扑在林昭身上。
她听见他在她耳边说：“别……别松开。”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脆弱，像十二岁的孩子抱着母亲的遗物箱，怕被抢走最珍贵的东西。
阮星眠颤抖着捡起相机。
镜头里，林昭的眼皮越来越沉，呼吸越来越乱。
她突然想起刚才在意识空间拍到的金色锁链——那锁链此刻正从他的指尖渗出，在地面画出歪歪扭扭的“警”字。
而远处，更多白影正顺着爆炸的缺口涌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