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滨海湾。
夜色如同融化的黑巧克力,浓稠得化不开,将整个赛道紧紧包裹。空气湿热,吸进肺里,仿佛能点燃血液。
围场里的气氛却远不如气温火热。法拉利的车队款待区,空调开得再足,也吹不散那股弥漫的现实主义。
“目标是领奖台。”
技术总监比诺托在赛前简报会上,用他一贯沉稳的瑞士腔调,给出了车队周末的基调。没有豪言壮语,没有主场的势在必得。
新加坡,这条拥有23个弯角的慢速街道,历来是法拉利SF系列赛车并不擅长的赛道。它不像斯帕和蒙扎那样可以用恐怖的直道速度一力降十会,这里是下压力的天下,是机械抓地力的舞台。历史上,梅赛德斯和红牛才是这里的主宰。
围场的预测一边倒。天空体育的评论员们用各种数据模型分析着,结论只有一个:法拉利的连胜纪录,将在今夜终结。
“他们会在这里挣扎,毫无疑问。SF90-b的弱点会被无限放大。”
然而,当周五练习赛的绿灯亮起,所有人的剧本都被一股来自马拉内罗的红色风暴撕得粉碎。
林逸风驾驶着赛车滑出维修区,滨海湾赛道璀璨的灯光在他头盔的镜面上流淌。
“无线电检查,罗伯托。”
“五乘五,Ethan。赛道状况良好,第一圈先熟悉一下‘新朋友’在这里的表现。”罗伯托·奇亚帕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所谓的“新朋友”,是指SF90-b在夏休后带来的,一项颠覆性的前鼻翼和底板升级,在这一站做了高下压力的调教。这套被称为“内洗”的气流组件,旨在将气流导向车身内侧,疯狂地增强前轴的下压力。
林逸风没有回应,只是用一个干净利落的动作,将赛车投入一号弯。
第一个计时圈,所有人都只是在看个热闹。
第二个计时圈,p房里的气氛开始变化。
第三个计时圈,整个围场都安静了。
梅赛德斯的p房里,托托·沃尔夫交叉的双臂不自觉地收紧,他盯着数据屏幕上那个刺眼的紫色数字,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屏幕上,林逸风的名字旁边,S2(第二赛段)和S3(第三赛段)的时间,是紫色。
那是最考验赛车机械抓地力和慢速弯性能的两个赛段。
他比紧随其后的刘易斯·汉密尔顿,快了整整0.3秒。
红牛的p房里,气氛已经凝固。
“不可能!”马克斯·维斯塔潘死死盯着自己面前的副屏,那上面是林逸风的车载镜头。他看着那台法拉利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姿态,精准地切过每一个弯心,车头听话得像一条训练有素的猎犬。“这不科学!他们的车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稳了?”
他身后的克里斯蒂安·霍纳,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什么都没说,但那眼神,仿佛要将屏幕上的跃马标志烧穿。
法拉利的弱点,一夜之间,变成了他们最恐怖的武器。
练习赛后的混合采访区,成了大型打脸现场。之前信誓旦旦预测法拉利会挣扎的评论员们,此刻正对着镜头,语无伦次地试图解释这“反物理”的现象。
“呃……这可能是法拉利工程团队的一个……奇迹?是的,一个奇迹。”
经纪人杰克·哈里森推开了几个试图挤上来的记者,为林逸风清出一条路。
“Ethan!Ethan!对于赛车惊人的表现,你有什么想说的吗?这是你的魔法吗?”一个记者高声提问。
林逸风停下脚步,在无数闪光灯的包围下,他没有开口,只是平静地抬起手,用食指轻轻敲了敲胸前赛车服上的那个跃马标志。
一个动作,胜过千言万语。
排位赛的战火,从q1开始就被点燃。
但真正的战场,只属于两台红色的赛车。
q3的最后十分钟,滨海湾赛道仿佛变成了林逸风和勒克莱尔的私人斗兽场。
林逸风先做出一个1分36秒217,刷新赛道记录。
一分钟后,勒克莱尔将这个记录削减了百分之七秒。
维修区里,两组技师都在紧张地工作,空气中只有气动扳手和散热风扇的声音。
最后的飞行圈。
林逸风的赛车像一道贴地飞行的红色闪电,车轮距离护墙只有几厘米,每一次转向都压榨出了轮胎和赛车的全部潜能。他冲过终点线,时间定格。
1分36秒008!
一个近乎完美的圈速!奇亚帕在无线电里发出一声巨大的欢呼。
杆位,似乎已是囊中之物。
但赛道上,还有最后一台法拉利。
勒克莱尔的赛车在屏幕上划出最后一道弧线,冲线!
时间定格。
1分35秒998!
0.01秒!
仅仅百分之一秒!勒克莱尔从队友手中,抢走了新加坡大奖赛的杆位!
“Yeeessss! YES! YES! YES!”
摩纳哥人的嘶吼通过无线电传遍了全世界,那是一种压抑许久后彻底爆发的狂喜,带着原始的、不加掩饰的征服欲。
正赛前的车队策略会议室,气氛远比外界想象的要冰冷。
首席策略师赵思宁站在屏幕前,冷静地部署着。
“A计划。夏尔在前面领跑,控制节奏。Ethan,你的任务是第二位,掩护夏尔,挡住梅赛德斯的undercut(提前进站)窗口。我们需要一个一二带回,任何风险都要避免。”
她的声音清晰而果断。
这是最稳妥,也最符合排位赛结果的策略。
然而,在林逸风的私人通讯频道里,他的比赛工程师罗伯托·奇亚帕提出了异议。
“Ethan,我认为我们可以更快。如果汉密尔顿提前进站,我们可以尝试反向undercut夏尔。你的速度足够,只要有一个干净的窗口……”
奇亚帕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充满了煽动性。他是意大利人,血液里流淌着冒险的基因,更重要的是,他只为自己的车手负责。
这段对话还没结束,一个更具权威的声音,冷硬地切了进来。
是车队领队弗雷德里克·瓦塞尔。
他直接按下了对奇亚帕的通话键,整个策略组都能听到他不容置疑的口吻。
“罗伯托,执行A计划。任何人都不能破坏车队的一二目标。这是命令。”
没有解释,没有商量,只有冰冷的指令。
“copy.”奇亚帕沉默了,只吐出这个单词。
驾驶舱里,林逸风听到了全程。他靠在头枕上,周围是赛车启动前的各种电子音。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时,那双总是带着热血的眼睛里,只剩下如深海般的平静。
他抬起戴着手套的右手,在方向盘中心的跃马队徽上,轻轻敲击了三下。
赛场人格,完全接管。
一切,以车队利益为先。
五盏红灯熄灭!
新加坡大奖赛正式开始!
勒克莱尔的起步完美无瑕,死死守住第一。林逸风紧随其后,像一个最忠诚的侍卫,将身后的汉密尔顿牢牢卡在身后。
比赛一圈圈进行,局势如同赵思宁的剧本一般,精准上演。
第19圈,变故突生。
梅赛德斯的p房里,汉密尔顿的车队发出了指令。
“box, Lewis, box!”
银箭赛车瞬间转向,冲入维修通道。他们要用undercut,打破法拉利的阵线!
法拉利的反应快如闪电。
“夏尔,进站,现在!box, box, box!cover hamilton!”赵思宁的声音响起。
勒克莱尔接到指令,驾驶赛车冲向那个熟悉的红色区域。
法拉利的技师们动作行云流水,赛车停稳,四条气动扳手同时响起。
前轮换完,左后轮换完。
然而,在赛车的右后方,那把本该卸下旧轮胎、装上新轮胎的换胎枪,却发出了卡壳的、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轮胎螺母,卡住了!
负责右后轮的技师脸色瞬间煞白,他疯狂地摆弄着换胎枪,但那该死的螺母纹丝不动!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放慢。
屏幕上的计时器,从2.5秒,跳到了3秒,3.5秒,4秒……
每一秒的流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法拉利车队所有人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