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不敢怠慢,连忙将沈均引入府中一间偏僻的厢房暂时等候,并火速派人前去通报尚在内宅睡梦中的县令何忠堂。
何忠堂深夜被心腹从睡梦中紧急唤醒,听闻竟是沈均在此时深夜到访,还声称有天大的要事禀报,心中也是又惊又疑,充满了无数的问号。
他急忙披衣起身,匆匆来到书房。
当他在灯火通明的书房中,见到那个浑身浴血、衣衫褴褛,却依旧身形挺拔、眼神坚毅如铁的青年时,不由得大为震惊。
“沈均?!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搞成了这副模样?”
何忠堂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错愕。
沈均顾不上客套寒暄,立刻将自己夜探虎豹营的所见所闻,特别是县令千金的安危作为要挟的种种,一字不漏地全盘托出!
当何忠堂听完沈均的叙述,特别是听到自己的女儿尚存一丝生机,很可能被张都尉作为祭品时,这位年过半百的县令,再也无法保持平日里那份属于朝廷命官的威严与沉稳。
他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如遭五雷轰顶,面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整个身体都开始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起来。
“沈均!你……你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小女她……她当真还有救?!”
何忠堂激动得老泪纵横,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和悲愤而变得沙哑不堪。
他猛地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来,那双原本有些浑浊的老眼中,此刻竟迸发出强烈的复仇之火!
“张宪此獠!竟敢如此丧心病狂!竟敢如此丧尽天良!人神共愤啊!”
何忠堂仰天发出一声悲愤至极的呼号,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
“若真如你所言,本官便是拼上这条性命,也定要将那国贼张宪碎尸万段!绳之以法!救出小女!为我蓟县数万百姓,除此大害!”
他紧紧抓住沈均的肩膀,那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沈均的骨头捏碎。
然而,就在此时,县衙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密集的马蹄声,以及大量甲胄摩擦碰撞发出的刺耳声响,显然有大队人马正在向县衙包围而来!
一名何忠堂的心腹衙役,神色慌张、连滚带爬地从外面冲了进来,声音都带着无法掩饰的哭腔和恐惧。
“大……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啊!”
“虎豹营……虎豹营的雷横统领,他带了大量兵马,已经将我们县衙……团团包围了!”
“他声称奉了都尉大人之命,前来搜捕昨夜闯入军营的刺客!”
张都尉的反应,竟是如此迅速而狠辣!
县衙,在这重重包围之下,已然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瓮中之鳖!
县衙之外,雷横嚣张的声音如同闷雷般传来,清晰地传入书房内每一个人的耳中。
“何大人!昨夜有胆大刺客闯我虎豹营重地,不仅盗取了军中机密,还打伤了我营中数十名将士!”
“据可靠线报,此胆大刺客已潜入县衙之内!”
“还请何大人立刻打开衙门,让本统领入内仔细搜查,也好还何大人您一个清白!”
“否则,若因此耽误了都尉大人的重要军务,恐怕何大人您也担当不起这个责任!”
何忠堂听着雷横这欲加之罪的说辞,气得脸色铁青,双手紧握成拳。
他心中清楚,雷横这哪里是来搜查刺客,分明是想强行搜查县衙,甚至想要借机控制整个县衙才是其真实目的!
但他手下衙役不过百余人,而且大多只是寻常差役,如何能与装备精良、凶悍异常的虎豹营兵士正面抗衡?
书房内的气氛一时间凝重到了极点。
就在何忠堂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之际,一名跟随他多年的老管家何福,突然快步上前,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老爷,书房后那条密道,或许……或许能让沈公子他们暂避一时。”
何忠堂闻言,浑浊的眼睛骤然一亮!
他府中确实有一条当年修建府邸时,为防不测而秘密挖掘的逃生密道,极为隐秘,知之者甚少,可直接通往城中一处早已废弃多年的安全民宅。
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
他当机立断,对何福吩咐道。
“福伯,立刻带沈贤侄从密道转移!”
随即,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沉甸甸的官印,以及一封早已写好、盖上官印的亲笔信,郑重地交到沈均手中。
“沈贤侄,此乃本官的信物与一封求援信。”
何忠堂的声音因激动而带着一丝颤抖。
“你从密道逃出之后,务必想尽一切办法,将此信火速送往州府,交给与本官有旧的张巡抚大人。”
“眼下蓟县危局,只有请动州府之力,或许才能与张宪那国贼正面抗衡!”
“蓟县的安危,小女的性命,还有本官的身家性命,就……就全拜托你了!”
何福领着沈均迅速来到书房一处隐蔽的角落,启动了密道的机关。
就在沈均即将踏入漆黑密道,与何福分别之际,这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卷用油布紧紧包裹的物事,不由分说地塞到了沈均手中。
他眼中含着泪光,声音哽咽道。
“沈公子,这是……这是我家小姐房中的贴身婢女,冒死从都尉府偷送出来的。”
“那可怜的婢女……已经惨遭毒手。她在临死之前,将此物托付给老奴,要老奴务必转交给能够救出小姐之人。”
“老奴无能,保护不了小姐,如今只能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沈公子您身上了!”
沈均心中一震,连忙打开那油布包裹。
里面竟是一卷用鲜血写就的、已经有些残破的布帛!
血书之上,用女子娟秀而略显凌乱的字迹,断断续续地记录了一些日期、地点名称、以及诸如“祭品”、“妖阵”、“黑石坡”、“月圆之夜”等零碎而关键的词语。
这分明是县令千金在被囚禁期间,冒着生命危险,艰难记录下来的关键信息!
这血书上的内容,不仅进一步印证了沈均之前的推测,张都尉确实在图谋某种与妖物和祭祀相关的邪恶阴谋,更提供了新的、至关重要的线索,黑石坡!月圆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