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三省堂。
娄渊身穿官服,主持会议。
堂下坐县丞、主簿、学正、典史、驿丞、税课司大使、河泊所大使。
后排是三班六房。
知县是正印官。
县丞和主簿是佐贰官。
学正、典史、驿丞等等,是杂职官。
三班六房是吏。
【清慎勤】的匾额下,娄渊道:“县试已结束。在这期间,全靠诸位的通力协作,方能确保县试安宁,娄某感谢。”
众人站起:“为大人效力,是我等荣幸。”
娄渊示意他们坐下,笑着对县学正道:“按朝廷规制,凡是参加府试的学子,都需重新派保。此事,都交给你了。”
“分内之事,义不容辞。”县学正抱拳笑道。
“还有,此次县试,傅氏宗学全员通过,引起不小的争议,你去府衙的时候,要把这件事向明府说清楚。”
明府,是知府的尊称。
县学正心里有数,“下官记住了。”
把正事说完,娄渊很自然的转到民生:“已经到了农忙时节,我想下去视察一番。”
谢世宽和范仲然对视一眼,就知道县太爷会这样说。
范仲然接过话茬:“大人为民担忧,是我等楷模。不知道,大人打算去哪里?”
“就去石岭镇。”
此话一出,堂下的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都知道,石岭镇的水渠,从县太爷到任开始就一直惦记。
前些日子,还派幕僚到石岭镇实地考察。
谢世宽不禁皱眉,当地豪绅为了这事,没少送他银子,求他让县太爷打消这个念头。
不行!不能让县太爷去石岭镇。
想到这儿,谢世宽向范仲然使了一个眼色。
范仲然会意道:“大人,石岭镇百姓对此多有怨言,请大人三思。”
石岭镇百姓?豪绅吧!
娄渊忍住怒意,耐心道:“就因为有怨言,我才要去,七条水渠关系到石岭镇百姓收成,不能不重视。范主簿,你随我去,好好做工作。”
“是。”范仲然不敢不答应,递给谢世宽一个眼神。
谢世宽拱手道:“大人,县里上半年的拨册,已经报上去,突然增加修水渠银子,衙门负担不起。若是向士绅摊派,又免不了担上‘惊扰地方’的罪名。”
句句都是实话,但用意却是为自己。
娄渊可不会上当,反而顺着谢世宽的话说,“所以,你要去趟府衙,向明府再三陈述,石岭镇修水渠的必要。”
“如果明府不答应,就替我送信到布政司,请我的同窗,已经担任御史的曹大人帮忙。”
谢世宽懵了。
进士到底是进士,随便一个同窗,都不得了。
谢世宽立马变了态度,谄笑道:“是是是,下官忙完手上的事就去。”
“行啊,我等得起。”娄渊也学会了正话反说。
谢世宽一听,赶紧改口:“下官今天出发。”
娄渊不置可否,吩咐三班道:“石岭镇这事闹得满城皆知,本县此去要大张旗鼓,让全县百姓都知道,本县是去解决问题。”
三班班头立刻站起。
“本官不在,你们要各司其职。”娄渊又向其他人道。
“谨遵县尊谕令。”
散会后。
谢世宽和范仲然坐一辆马车。
马车里。
谢世宽不安道:“范老弟,我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你去石岭镇,我去府衙甚至是布政司。”
“三班的班头也不在县城,要是出了事,该如何收场。”
出事,当然指的不是治安事件,而是怕有人对他们动刀子。
这是地头蛇的本能。
范仲然也觉得透着古怪,边琢磨边道:“我也这样想。咱们被一个一个的调开,然后再搜集咱们的证据,怎么办?”
“这我倒不怕,天下那么多吃这碗饭的小官,凭什么就抓我俩,而且咱这些年赚的银子,可不是光自己赚的。”谢世宽很是自信。
这份自信,也来自同流合污。
范仲然安心了一些:“这样吧,让家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一有风吹草动就立马报我们。”
谢世宽补充道:“这还不够,要吩咐各班各房弟兄,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千万别想跳船。”
车里的氛围,越来越凝重。
“对了,张子舟那里,现在怎么处置?”范仲然问。
“没得到半点有用的消息。”谢世宽郁闷道,“而且,他现在是咱们县的案首。”
“要不……”范仲然正想提议,不要再跟踪张子舟了。
跟踪张子舟的跑来了,在车外急声禀报:“老爷,张子舟去县衙。”
“走!”
他俩被吓了一跳,立马吩咐车夫,“回县衙。”
另一边。
县衙的三省堂。
张子舟望着两个楹联,觉得写的不太好,但没说出来。
娄渊瞧出端倪,笑着问道:“舟哥儿,是不是觉得楹联不太好?”
“没到时候。”张子舟笑道,“我心里有一联最合适,等到那天,就把它写出来。”
娄渊一听,觉得有道理:“的确如此。希望这一天早点到来,到那时海晏河清。”
“一定会的。”
张子舟非常肯定。
还没说两句,就见幕僚跑来,眼神暗示县丞和主簿回县衙了。
张子舟和娄渊对视一眼,就知道他们会来。
其实吧。
张子舟之所以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单纯来一趟。
他和娄渊关系匪浅,要是县试结束不来,反而显得不正常。
娄渊一本正经:“县试过后,府试在本年四月二十日,不过府试不同于县试,府试三场考试,每一场都会淘汰学子。”
“而且,不用带任何东西,只有府衙发的考引。”
“此外准备五两廪保银,到府城后,就把银子统一交给府衙。”
张子舟认真的听着。
这一幕,被县衙的仆从报告给待在门房的谢世宽和范仲然。
谢世宽扶额:“难道真是我俩疑心病犯了。”说着,摇了摇头。
又等了一会儿。
仆从来报,张子舟在教县太爷怎么修水渠。
“原来是为了这个来的。”
范仲然舒了一口气,“都在预料之中。要不……”
“不急!”谢世宽摆手道,“张子舟这个小子有才气,有前途,咱们不能掉以轻心,派人继续跟着他。”
接着吩咐自己随从:“告诉跟踪他的弟兄,给他们涨工钱,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务必十天一报。”
他相信只要时时刻刻盯着,总能找到破绽,以绝后患!
巧了。
张子舟也是这样想的。
两个有权有势的佐贰官,始终满怀恶意的盯着他,叫他怎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