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鹤巷。
此刻,还是一片漆黑。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出现在巷子,右手打着灯笼,在黑暗中走着。
肩上背着,左手提着,都是自己的东西。
是白来一趟,还是更进一步,就看这一哆嗦了。
这是决定各自以后命运的第一天——
二月初八,县试的入场考试,训诂。
沿途遇到的,除了商贩,就是参考的学子。
有的焦躁不安,有的踌躇满志,当然也有波澜不惊的。
上述几类,都和张子舟无关,他在吃点心。
训诂,也叫经古,就是默写圣训。
这是考场前的一次测试,不过关,就可以滚蛋了。
表面上好难。
实际上,根本没难度,因为测试的关键不在于考试。
而是测试科举的运转情况——县衙办事良莠不齐,需要通过一场测试查漏补缺。
对于县衙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确定县试学子的到堂情况。
而对学子来说,最大的好处,提前适应考试氛围,为明天的第一场考试做好心理准备。
所以,张子舟一点都不紧张,吃的轻松。
还不忘递给张子扬一块桂花糕。
张子扬有点紧张,但看糕点寓意好,就接过来吃了,却食不知味。
众学子来到了县试考棚——县学。
考前三天,县学已经腾出来,县学正检查了三遍。
住在县学的学子,都已经回去了。
张子舟知道的这么清楚,当然是因为傅藻,他的大舅哥回家了。
县学的牌坊前,下马碑前,挤满了学子。
衙役挎着刀,站成一排,面容严肃的充当警戒线,挡住学子。
当然,学子们哪敢冲击衙役。
从牌坊通往大门的路,没有半个人,没学子敢走。
都在紧张的等待,等待检查开始。
嘎吱——
县学大门打开,县学正领着五队衙役出来,衙役没配刀,都穿红。
“举子们,随意排成五队,拿好亲供、互结、具结,考牌,接受衙役的检查。”
说话的时候,穿红的衙役,已经到了牌坊后面。
每两个面对面,像一个人肉安检门,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开始。”
随着这一声传来,学子们鱼贯而入。
张子舟排队在后面。
一看他在后面,宗学的其他学子也在他后面。
张子舟不得不停下吃东西的嘴,把县学正说的材料拿出来。
轮到他,接受搜身检查。
还有物品,包括被褥、文房四宝、吃食等等。
检查完,张子舟拿着材料到了大门。
县学正看了一眼材料,高声喊道:“小张庄张子舟,由傅崇作保。”
站在大门内,东面的傅崇,高声回应:“傅崇保!”
县学正把材料还给他。
一个衙役适时过来,在学子们羡慕的注视下,引张子舟去大堂。
因为,张子舟要被“提堂”。
张子舟连和傅崇眼神交流的时间都没有,就背着、提着东西走了。
没办法,时间很紧。
县学的正堂,是明伦堂。
其他学子在东西庑。
偌大的明伦堂,只有一个座位,让张子舟显得孤零零的。
在他的前面,坐着县官娄渊,左右坐着主簿、县丞、典史、驿丞、税课大使、河泊所大使,还有一个空位,是留给县学正。
娄渊看到张子舟的时候,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但没说什么。
张子舟作揖后,把东西都放下,入座。
在桌上,文房四宝,笔架、搁笔都摆桌上。
主簿拿了一份考卷、几页草稿纸走过来,摆在他桌上,一言不发的回到座位。
卷子是上下两条粗的横线,中间无数条竖的细线,是红色。
在卷面右侧,一部分是空白的,写座位号。
张子舟开始磨墨、蘸笔,根据考牌,把自己的座位号写上去:
德字玖(九的大写)号。
县试因为考生多,天干地支什么的,都不够用。
所以,采用的是《千字文》加编号的方式。
pS:千字文没有重复的字。
张子舟的德字,取自“德建名立,形端表正。”。
草稿没打,就开始默写圣训。
全程非常的安静。
过了一会儿,县学正回来了,脚步非常的轻。
这一世的张子舟,心态那么差,训诂场都轻松的过去。
张子舟自然非常快,县学正刚坐下,他就写完了。
然后。
当着众人的面,吃起了带来的糕点。
县里其他官僚吃了一惊,扭头看向娄渊。
这小子,居然就这么吃东西,也太不把县试当回事了。
娄渊摇摇头,意思是:考场重地,学子干什么,都是他的自由。
吃完糕点,张子舟又吃鹿肉,还喝了口自带的水,打了一个饱嗝。
官员们的脸都黑了。
在他们面前,就不能收敛着。
虽说你写的三国演义很好,表面上的面子该给点吧,
没有理会众官的目光,张子舟吃饱喝足,然后,趴桌上,呼呼睡觉。
呼……不生气,不生气。
县学正又给知县递了个眼神:县太爷,私底下教教他。
娄渊点点头,其实吧,只是应付一下。
时间很快过去了。
到了考试结束的时间,张子舟把东西收拾了,离座,向官员们作揖。
然后,带着东西,在衙役的引路下,离开明伦堂。
官员们,没有一个动考卷。
主簿郁闷道:“县太爷,张子舟太不顾读书人的体面。”
“举业期间,我不能私下见他。”娄渊道,“再说,他也没有干特别荒唐的事。”
他这么一说,主簿只好住嘴。
收卷子的小吏来了,用写着“封”字的纸条和浆糊,把座位号封住。
等到卷子收走,官员们才敢离座。
比起他们的规矩,张子舟就显得太没规矩。
但他不知道,出了县学,就和同窗们一起回去。
他发现,同窗们都笑不出来。
唉!
回到夏家,张子舟放好东西,稍微洗漱,就想去外面吃饭。
“扬哥,去吃东西。”
“我不了,还要再读读书。”
“已经开始考,就别临时抱佛脚。”
“就算抱佛脚也得抱,你走吧。”
“那我给你带吃的。”
“行吧。”
张子舟听罢,步履轻盈的走出屋子。
夏家的仆人们都看傻了,这哪是来参加科举考试,倒像是来玩的。
管家朝着张子舟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呸!装蒜,臭小子迟早有你哭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