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升客栈。
张子舟跪在傅崇面前,聆听他的教诲。
傅崇沉着脸:“县案首连开始都算不上,你却不来班上进学?”
张子舟不好意思地道:“学生不是故意的,因为答应了魏衡,他跑到县城催稿。”
傅岱从一间学子的房间里出来:“学业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怎么能有丝毫懈怠。”
“夫子教训的是,学生忙完就回来。”张子舟赶忙保证。
傅崇仍是一张严肃脸,但他心里其实翻江倒海。
同样是猝不及防的“短兵相接”,狡猾如狐的县丞谢世宽、主簿范仲然都不及张子舟。
果断、缜密、协调……不给一丁点喘息的机会。
不敢相信,眼前的少年仅十五岁。
房间里的学子们,一边破题,一边偷看山长的房间。
个个噤若寒蝉——舟哥儿这么优秀,山长、夫子都严管,自己这勉强过关的成绩,别胡思乱想。
半个时辰后。
傅崇终于松口:“事情办完,就必须回来,不得有误。”
“学生谢山长恩准,谢夫子。”张子舟磕了个头,起身,揉了揉微酸的膝盖,慢慢的离开了客栈。
客栈外,六只眼睛一直盯着他。
他当然知道。
这一出戏,本来就是演给这些人看的。
表面上一切都风平浪静。
张子舟向傅崇请完假,就回到夏家,在内院安心写话本。
县丞谢世宽,携娄渊书信和任务,和县学正,一起前往府城。
下午,娄渊带着主簿范仲然、三班班头及幕僚,浩浩荡荡往石岭镇。
茶馆的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成功从县试转到民生,关注这次石岭镇的水渠工程。
在安宁祥和的氛围下。
傅藻从老家来了。
“这是你娘、你姐,还有你媳妇给你做的衣裳,夏天了,料子薄些,穿在身上凉爽。”
“这是你爹给你做的饼子,饿了就吃一个。”
“你姐夫给你挖的薄荷,做的薄荷膏。”
“我娘给你做的鞋,穿着试试,看合不合脚。”
“我丫头送你的,她的月钱。”
“你嫂子做给你的扇子,扇风用。”
一下子得到这么礼物,张子舟高兴坏了,把衣服每一件都试一次,鞋子也穿在脚上。
傅藻微笑的看着。
临走前,他去过张家,还吃了一顿早饭才走。
菜肴丰盛,每个人表情都轻松惬意。
自从搬进四合院,日子越过越好,心情也就舒坦。
带来这一切的,正是眼前乐得像个孩子的少年。
等张子舟试的差不多了。
傅藻笑着开口:“还有我和我爹送你的。”说着,拿出一套字帖,放在张子舟的面前。
接着,解释道:“等过了府试,去院试的时候,就要交际应酬,用馆阁体不太合适,得有自己的特色。”
“谢岳父泰山,谢大舅哥。”张子舟高兴接受。
傅藻笑了一声,看了眼外面,确定没人在附近偷听,认真道:“趁现在没人,告诉我你想干嘛。”
“事情是这样的……”张子舟一秒切换状态,开始把自己遭遇说了。
傅藻听了,评价只有四个字:“意外意外。”
同时佩服自己妹夫,这么短时间,已经做好布局。
张子舟笑道:“能不能成功就看大舅哥。”
“你就看好吧。”傅藻很自信。
事实上,张子舟心里没有必胜的把握。
他目前能做的,只有调动自己能调动的所有资源。
而且,这类事情以后经常都会遇到,与其到时候再抱佛脚,不如现在一起成长。
家人,朋友,同僚,同窗……一起成长!
当晚。
夏顾章为傅藻接风洗尘。
张子舟理所当然出席。
就听傅藻说道:“妹夫和夏荣之间的事情,我已经听妹夫说过。县试已结束,恩恩怨怨也该结束了。”
“老夏太过分了,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骂舟哥儿,我已经很生气。”
夏顾章没好气的说道:“他的儿子还勾引陈员外的丫鬟,如此行径,太卑劣了。”
然而傅藻只一句话,就让夏顾章收回成命。
傅藻是这么说的:“我妹夫在这里,将来也要管理大家族。所以,我有话就直说了。”
“老夏到底是你多年的管家,知道的秘密太多。与其留在外面,给敌人可乘之机,不如留在身边。”
嘶……
夏顾章倒吸一口凉气。
自己只顾着收拾这老东西,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张子舟面色如常。
心里却是佩服,不愧是大舅哥,说话一针见血。
如今是太平盛世,大户人家是不能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随随便便闹出人命。
不能出人命,又不能放外面,只能选择宽恕。
果然。
夏顾章吐了一口气,道:“既然你求情,那我就顺水推舟,让老夏重新回来管家吧。”
说罢,对着外面喊道:“来人!”
一个家仆进来听命。
“你去庄园,把夏管家接回来,告诉他,下不为例。还有,求情的是傅家的大少爷。”
“是!”
夏顾章也是老狐狸,张子舟心想。
另一边,酒楼。
夏荣独坐一桌,把自己喝的醉醺醺,分不清东南西北。
“荣哥儿也在?”
听声,夏荣抬头,眯着眼睛看了对方一会,“哦,原来是羲哥儿。”
“怎么独自在此买醉?”
羲哥儿,正是赵瑾的小弟,专程来忽悠……说服夏荣搞事。
所以很自然的坐在夏荣对面。
夏荣苦笑:“我过了县试,可是,张子舟是案首!更可气的,他带的那帮人居然都过了。”
“你说柴玉、赵瑾、曹贺那几个废物,也配过县试!”
听到“赵瑾”的名讳,羲哥儿脸色略微不自然。
但他很快调整心态,亲自为夏荣倒酒,而后叹气道:“我也不服气!可是人家就过了,而我……名落孙山!”
夏荣想起这茬,安慰道:“今年不成,还有明年嘛。不像我,交了一帮狐朋狗友。”
他不是自愿一个人买醉,来的时候邀请了以前的跟班们,可那些人都和他划清界限。
夏荣没被治罪,但他的名声已经臭不可闻。
如今看到羲哥儿还愿意和他说话,欣慰的让店家添一副碗筷和酒杯。
一醉解千愁。
羲哥儿喝了一杯,胆子大了,不服气道:“他们凭什么都过,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这……都知道。”夏荣又喝了一口。
“最可恶的是,张子舟明明有反骨,县太爷还让他做县案首。”
“县太爷偏袒他嘛,嗯……”夏荣酒醒了一半,“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张子舟有反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