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校长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眼神复杂。
教导主任忍不住抱怨：“校长，您就这么由着他们胡来？这要是传出去……”
“传出去怎么了？”校长打断他，语气严厉起来，“传出去我们学校为了维护公平，不惜组织加试？还是传出去我们学校出了三个顶尖的好苗子，却被人无端猜忌？”
“老张，有时候，眼睛要放长远一点。”
“那封信……”教导主任还想说什么。
“那封信，我会查。”校长的声音冷了下来，“如果真是诬告，无论是谁，我都会让他知道，镇一中，不是他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
教导主任看着校长不容置喙的神情，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心里却像压了块大石头，沉甸甸的。
一踏进（一）班的教室，孙佳悦就感受到了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刷刷地射过来。
有好奇，有探究，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八卦。
尤其是那些原先快班的尖子生，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凭空掉下来的入侵者。
铃声响起，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约莫四十出头的中年女人抱着一摞书走了进来。
她就是高三（一）班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潘周莲。
吴老师目光如炬，在教室里扫视了一圈，最后在孙佳悦和沈耀阳身上顿了顿，眼神意味深长。
“新学期，新气象。”吴老师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高三了，都给我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
她的目光又若有似无地瞟向沈耀阳：“尤其是某些同学，不要以为有点小聪明，或者家里有点关系，就可以为所欲为。”
这话一出，班里顿时安静了一瞬，随即响起细微的窃窃私语，不少目光有意无意地飘向沈耀阳和孙佳悦。
孙佳悦眉头微蹙，心里有些不舒服。吴老师这话，针对性也太强了。
沈耀阳却像没听见似的，懒洋洋地转着手里的钢笔，嘴角那抹痞笑更深了，带着点儿若有若无的嘲弄。
“还有，”潘周莲推了推眼镜，语气更严肃了些，“关于最近学校里的一些风言风语，我也略有耳闻。”
“这里是学习的地方，不是给你们这些人谈情说爱的场所……”
“在外头注意下男女同学的距离。”
唰的一下，所有同学齐刷刷地望向孙佳悦他们的方向。
一节课下来，孙佳悦如坐针毡，沈耀阳倒是听得悠然自得，时不时还在她手上捏两下，惹得她又气又没办法。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孙佳悦一把甩开沈耀阳的手，压着火气道：“沈耀阳，我警告你，你别太过分！”
沈耀阳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觉得可爱极了。
“我可什么都还没做，可不能赖我哦。”他挑了挑眉，懒洋洋地靠回椅背。
“我可提醒过你，”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危险的意味，“利用完了就想扔，可没那么容易。”
孙佳悦心头一跳，那晚柳树下他说这话时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她有些心虚，但嘴上依旧强硬：“我没有！高考结束，我们各走各的，这是说好的！”
“是吗？”沈耀阳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孙佳悦，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高考之后，你真的能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他有些生气了。
沈耀阳表面上虽然淡淡的，但是内心十分的焦灼。
他必须要在高考前，让她离不开他。
但是，他该怎么做呢？
一下课高三一班的教室门口多出几个探头探脑的男生。
那些男生贼眉鼠眼地往里张望，目标明确。
其中一个胆子稍大的，扒着门框扬声问：“同学，打听一下，孙佳悦是哪位啊？”
话音刚落，全班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又一次聚焦在孙佳悦身上。
“把这个给她……”
“往那边传传……”
什么东西信封状的，传呀传她手上。
郑琬琬激动地喊了一声：“是情书吗？”
她看都不看塞进抽屉里。
刚准备眯个回笼觉的沈耀阳难得抬眼瞧他们望去。
眼眸中的冰花缓缓绽放。
下一节课的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尖锐刺耳。
一位戴着金丝边眼镜，看起来十分斯文的中年男老师抱着一叠讲义走了进来。
是他们的数学老师，李老师。
李老师以治学严谨，不苟言笑闻名。
他放下讲义，推了推眼镜：“把桌上的东西收一下，我们先进行一个摸底测验。”
班里响起一片小小的哀嚎。
孙佳悦深吸一口气，八十年代的高中数学，对她这个习惯了后世各种解题技巧的人来说，既熟悉又陌生，需要重新适应。
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旁的沈耀阳。
“喂。”
沈耀阳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入定了一般。
孙佳悦蹙眉。
他还在生那句“高考结束，我们各走各的”的气话。
“沈耀阳，”她压低声音，“要写试卷了，你总得醒醒吧？”
他依旧一动不动，连呼吸都似乎放缓了。
那只转着钢笔的手，不知何时也停了下来，钢笔被他紧紧攥在掌心。
孙佳悦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生人勿近的冷硬气息。
李老师开始发卷子了。
纸张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孙佳悦拿到卷子，扫了一眼题目，眉头不自觉地皱得更紧。
有些棘手。
她又看了一眼沈耀阳。
他终于动了。
却只是将头偏向了另一边，靠着墙，闭上了眼睛，一副拒绝沟通的姿态。
连卷子都懒得接。
李老师发到他这里，见他这样，眉头一皱：“沈耀阳同学？”
沈耀阳像是没听见。
孙佳悦心里叹了口气，伸手替他拿了卷子，放在他桌上。
“老师，他可能不太舒服。”她小声解释了一句。
李老师深深地看了沈耀阳一眼，又看了一眼孙佳悦，没再说什么，继续发卷。
孙佳悦看着那张冷峻的侧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家伙，气性未免也太大了点。
她承认，柳树下那番话，是有些伤人。
可他当时不也默认了吗？
现在这副样子，是做给谁看？
她咬了咬下唇，算了，好女不跟男斗。
等考完试，他气消了再说。
她低下头，开始认真审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教室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孙佳悦写了几道题，感觉还算顺手，但遇到一道解析几何，卡住了。
她习惯性地想偏头问问沈耀阳思路。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仿佛睡着了。
可孙佳悦知道，他没有。
他的肩膀线条绷得紧紧的，哪里像是睡着的人。
这家伙，是铁了心不搭理她了。
孙佳悦心里莫名地有些烦躁。
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回到试卷上。
“小气鬼。”
沈耀阳的背影更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