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唐周手中木棍顿地的闷响,如同惊雷炸裂在死寂的土坯房中!那冰冷彻骨、字字如刀的话语——“黑风寨……三狼头……座下……‘鬣狗’陈三炮……”——更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假村民的心上!
陈老汉(陈三炮?)脸上那瞬间凝固的狰狞,如同面具般碎裂!浑浊的老眼第一次爆发出无法掩饰的惊骇和难以置信!他死死盯着唐周那张布满深刻皱纹、看不出悲喜的脸,仿佛要从这张陌生的脸上找出某个深埋的、令人恐惧的影子!
“你……你究竟是谁?!”陈三炮的声音尖锐得变了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手中的拐棍不再支撑身体,而是微微抬起,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他身后的粗壮汉子更是脸色煞白,握着木棍的手青筋暴起,眼中凶光毕露,却又被唐周那深不可测的气势所慑,一时不敢妄动。火塘边的其他“村民”也瞬间骚动起来,脸上伪装的麻木和贪婪褪去,只剩下赤裸裸的凶戾和一丝被叫破身份的慌乱!那个抽旱烟的独眼老头,更是猛地抬起头,仅剩的一只眼睛里射出毒蛇般的寒光,死死锁定唐周!
身份暴露!伪装撕破!图穷匕见!
土坯房内,空气如同凝固的油脂,粘稠而致命!浓烈的杀机混合着劣质烟草、汗臭和火塘的烟味,令人窒息!
“哇——!”囡囡撕心裂肺的呕吐声和秀娘绝望的哭喊,赵大、孙老蔫无声无息瘫倒在地的躯体,如同火上浇油,瞬间点燃了这紧绷到极致的气氛!
“杀光他们!一个不留!”陈三炮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眼中爆发出亡命徒的凶光,猛地一挥手,厉声咆哮!什么身份!什么来历!此刻唯有灭口!
“杀——!”粗壮汉子如同被解开了锁链的恶犬,第一个狂吼着,抡起手中的硬木棍,带着恶风,劈头盖脸朝着挡在最前面的阿牛狠狠砸下!其他“村民”也如梦初醒,抄起藏在角落的柴刀、草叉、甚至石头,面目狰狞地扑了上来!火塘的光影在他们扭曲的脸上疯狂跳跃,如同群魔乱舞!
“恩公小心!”阿牛目眦欲裂,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他瘦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不退反进,手中粗糙的短匕迎着砸下的木棍猛地格挡!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伴随着木屑飞溅!巨大的力量震得阿牛手臂发麻,虎口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匕首柄!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死死挡在我身前,眼神血红,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幼狼!
“砰!”一个瘦小的土匪从侧面扑来,手中的石头狠狠砸在阿牛的肩膀上!
“呃!”阿牛痛哼一声,身体一歪!
“死吧!”粗壮汉子抓住机会,狞笑着,木棍带着呼啸的风声,再次朝着阿牛的头颅狠狠砸落!眼看阿牛就要血溅当场!
就在这电光火石、生死立判的刹那!
“退后!捂住耳朵!”一声嘶哑到极致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的吼声,如同垂死野兽的最后咆哮,猛地从我喉咙里挤出!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所有的喊杀和咆哮!
同时,我的身体爆发出最后残存的力量!完全不顾牵动伤口带来的撕裂般剧痛!我像一头扑向猎物的受伤豹子,猛地从阿牛身后扑出,目标直指——火塘边那个被柴刀劈开、正咕嘟咕嘟翻滚着热粥的破瓦罐!
“恩公!”阿牛惊骇欲绝!他想阻拦,却被粗壮汉子的木棍死死缠住!
土匪们也被我这疯狂的举动弄得一愣!扑向我的动作下意识地慢了半拍!
就是这瞬间的迟滞!
我的双手,不顾瓦罐滚烫的边缘,死死抓住了罐耳!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瓦罐从吊钩上扯了下来!滚烫的粥水泼溅出来,烫得我手臂剧痛,但我不管不顾!
瓦罐底部,还残留着一层厚厚的、焦糊的粥垢!更重要的是——在瓦罐被我扯下的瞬间,我另一只沾满污泥的手,已经闪电般探入怀中,抓出了那个用破布紧紧包裹、一路上我忍着剧痛和颠簸、偷偷搜集和制备的“宝贝”——一小包混杂着灰白色结晶粉末和黑色颗粒的混合物!
硝!硫磺!还有碾碎的木炭粉!土法制备、粗糙无比、比例可能完全不稳定的……原始火药!
这是我在山洞短暂喘息时,强撑着精神,利用阿牛收集到的、从厕所墙角刮下来的硝土,加上一点从唐周草药包里“顺”出来的硫磺(他认识石灰,或许也有硫磺?),再混合碾碎的木炭末,反复试验(冒着炸伤自己的风险)才弄出来的一点“杀手锏”!原本是准备在最绝望时对付王五或野兽的,没想到用在了这里!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点燃!只能赌!赌这粗糙的混合物能爆发出足够的光和声!赌这突如其来的“惊雷”,能震住这些亡命徒!
“捂住耳朵!”我再次嘶吼,声音因为极致的紧张和剧痛而扭曲变形!同时,在瓦罐被我扯下、即将脱手砸向地面的瞬间,我将手中那包用尽最后力气捏紧的粗糙火药混合物,狠狠地、全部塞进了瓦罐底部那滚烫的、残留着火星的焦糊粥垢里!
“找死!”粗壮汉子的木棍终于落下,狠狠砸在我的后背上!
“噗!”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巨大的冲击力让我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手中的瓦罐也脱手飞出,翻滚着,朝着火塘边那群扑上来的土匪脚下砸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瓦罐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
粗糙的火药混合物接触到瓦罐底部滚烫的粥垢和残留的火星。
阿牛在唐周厉声“趴下!”的嘶吼中,本能地死死捂住了耳朵,扑倒在地!
唐周枯槁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挡在了秀娘和囡囡身前!
陈三炮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飞来的瓦罐,脸上闪过一丝惊疑……
粗壮汉子脸上狰狞的笑容尚未凝固……
其他土匪挥舞的武器距离我的身体只有咫尺之遥……
“轰——!!!!!!”
一声震耳欲聋、远超所有人想象的、如同九天怒雷在狭小土坯房中炸开的恐怖巨响,猛地爆发!!!
不是爆竹的脆响!
是真正的、如同山崩地裂般的轰鸣!!!
刺目的、橘红色混杂着惨白色的巨大火球,在瓦罐落地的瞬间膨胀开来!瞬间吞噬了火塘边那片空间!灼热的气浪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撞向四面八方!破碎的瓦罐碎片如同无数锋利的弹片,在火光和气浪中尖啸着四射飞溅!
“啊——!!!”
“我的眼睛!!”
“雷!打雷了!!”
“妈呀——!!!”
凄厉到变调的惨叫瞬间压过了爆炸的余音!离得最近的几个土匪首当其冲!被爆炸的气浪狠狠掀飞出去!惨叫着撞在土墙上!身上脸上被灼热的气浪燎伤、被飞溅的瓦片划破!那个粗壮汉子更是被一块巨大的碎片狠狠砸在胸口,发出令人牙酸的骨裂声,狂喷鲜血倒飞出去!
离得稍远的土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宛如神罚般的巨响和强光彻底震懵了!巨大的声波冲击着他们的耳膜,带来剧烈的耳鸣和眩晕!刺目的强光让他们瞬间失明!浓烈的硝烟和焦糊味呛得他们剧烈咳嗽!更可怕的是那无法理解的、如同天威般的恐怖景象带来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雷法!是雷法!!”一个土匪丢掉柴刀,双手死死捂住嗡嗡作响的耳朵,发出歇斯底里的、充满极致恐惧的尖叫!
“妖怪!他们会妖法!!”另一个土匪被飞溅的火焰燎着了衣服,惨叫着在地上翻滚!
“跑!快跑啊!!”陈三炮也被爆炸的气浪掀了个趔趄,耳朵嗡嗡作响,脸上被飞溅的灼热粥水烫出了几个燎泡!他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惊骇和极致的恐惧!他死死看了一眼那团尚未散尽的硝烟和火光,又看了一眼在硝烟中如同魔神般屹立不倒(其实是强撑)的我,还有挡在妇孺前、眼神冰冷如刀的唐周!
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所有的凶戾和贪婪!求生的本能占据了上风!
“撤!快撤!”陈三炮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嘶吼,再也顾不上什么灭口,什么身份!他拄着拐棍,第一个连滚爬爬地朝着门口冲去!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跑啊——!”
“鬼啊——!”
幸存的土匪们彻底崩溃了!如同被开水浇到的蚁群,哭爹喊娘、丢盔弃甲,互相推搡着、践踏着,疯狂地涌向门口,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连那个眼神阴鸷的独眼老头,也被裹挟在溃逃的人流中,踉跄着逃了出去,只留下一个怨毒而惊惧的回眸!
土坯房内,瞬间只剩下尚未散尽的刺鼻硝烟、跳跃的零星火焰、遍地狼藉的碎片和……死一般的寂静!
阿牛捂着嗡嗡作响的耳朵,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脸上沾满了硝烟和灰尘,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极致的震撼!他看着那团还在冒烟的爆炸点,又看看扑倒在地、后背一片狼藉、生死不知的我,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秀娘紧紧抱着被巨响吓得哇哇大哭的囡囡,缩在唐周身后,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看向我的目光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畏和……一丝恐惧?
唐周缓缓转过身。他枯槁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只有紧抿的嘴唇显示着他内心的波澜。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如同最精准的探针,扫过爆炸的现场,扫过地上昏迷的赵大和孙老蔫,最后,如同冰冷的锁链,死死地缠绕在扑倒在地、一动不动的我身上。
他拄着木棍,一步一步,极其沉稳地走到我身边。枯槁的手指,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轻轻搭在了我的颈侧。
短暂的沉默。
“……还活着。”唐周的声音响起,低沉而平稳,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山岳般的沉重。他缓缓收回手,目光却并未离开我的身体,而是落在我后背那被木棍砸得血肉模糊的伤口上,以及……我那只为了投掷瓦罐而伸出的、此刻无力地摊开在冰冷泥地上的、沾满硝烟和污泥的手掌上。
那只手掌的虎口处,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而撕裂,正缓缓渗出暗红的血液。而在那血液和污泥之间,唐周那锐利如鹰的目光,清晰地捕捉到了一点……极其微小的、却异常刺眼的——
**明黄色的丝线残片!**
那抹刺眼的明黄,如同烧红的烙印,深深地刺入了唐周深邃的眼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