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污秽废液如跗骨之蛆,带着刺骨的寒和蚀骨的腥臭,紧追着沈追三人奔逃的脚步。身后神捕司追兵的怒吼与嗅雷犬失控的哀嚎被扭曲的管道放大,如同地狱的回响。每一次踉跄的迈步,都撕扯着沈追遍布暗金裂痕的身躯,剧痛像无数烧红的钢针在骨髓里搅动。他全靠一股非人的意志和身旁老周枯瘦手臂的拖拽,才没有彻底倒下。
沈萱软软地伏在老周背上,手腕处那道淡金血雾已彻底黯淡消失,只余下皮肤下几缕游丝般的微弱金痕。她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维持那短暂的空间夹层,耗尽了最后一点生机。
“快!前面…就是窑井竖梯!”老周独眼死死盯着前方黑暗中一个模糊的、向上延伸的锈蚀铁架轮廓,嘶哑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厉。那是通往外界的唯一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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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葬沟,废弃窑井上方。**
严烈如同一尊矗立在污秽与死亡气息中的铁铸神像。他玄黑色的披风在卷过乱葬沟的腥风中纹丝不动,只有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穿透黑暗,牢牢锁定下方深不见底的井口。手中那面边缘布满玄奥云纹的青铜鉴妖镜,镜面残留的混乱波纹正急速平复。
镜中,三个代表猎物的光点正以亡命的速度冲向井口!
代表沈追的紫色光点,紊乱到了极致,如同即将爆裂的火球,每一次闪烁都牵动镜面微颤,那股古老蛮荒的灼热感透过镜柄直刺掌心。
代表沈萱的淡金光点,则微弱如风中残烛,几乎熄灭,但其边缘残留的那一丝撕裂空间的奇异轨迹,却如同烙印般刻在镜面上,清晰无比!
老周的光点驳杂微弱,但移动轨迹异常精准,直指窑井!
“垂死挣扎,尤显其异!”严烈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他左手缓缓抬起,五指张开,对着下方黑暗的虚空,猛地一握拳!
“收网!格杀!”
无声的命令如同无形的涟漪扩散开去。
刹那间,这片被死亡与污秽笼罩的废弃窑井区域边缘,数处看似寻常的阴影骤然“活”了过来!
“咻咻咻——!”
刺耳的破空声撕裂沉闷的空气!数道幽冷的寒光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封锁了窑井口周围所有可能跃出的角度!那是淬炼了“破罡符”、专破内家真气的神机劲弩!弩箭的轨迹并非直线,而是在空中划过诡异的弧线,交织成一张立体的死亡之网,覆盖了井口上方所有的空间死角!
几乎在弩箭离弦的同一时刻,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倒塌的砖墙后、腐烂的棺木旁、堆积如山的秽物阴影中电射而出!他们身着便于隐匿的灰褐色紧身皮甲,脸上罩着只露双眼的金属面罩,手中狭长的制式雁翎刀在昏暗中闪烁着符文激活的微光——神捕司最精锐的“影卫”!他们动作迅捷、无声、配合默契,刀锋所指,正是窑井口即将出现的任何活物!
天罗地网,杀机盈野!只待猎物冒头,便是乱刃分尸、万箭穿心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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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老周爆吼一声,猛地将几乎失去意识的沈追往锈蚀的铁梯上一推,自己背负着沈萱,紧随其后,手脚并用,爆发出残躯中最后的蛮力,疯狂向上攀爬!
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空气骤然涌入沈追灼痛的肺腑。他猛地抬头,视线穿过井口弥漫的灰尘和污浊水汽,看到的不是夜空,而是数道撕裂黑暗、带着死亡尖啸的幽冷寒芒!
劲弩!覆盖所有角度的索命弩箭!
沈追瞳孔缩成针尖,全身的暗金裂痕在这一刻爆发出濒死般的灼痛!没有思考的时间,《紫阳神照经》真解奥义在死亡的刺激下疯狂运转,沉寂的紫阳髓珠深处,那仅存的、如星火般的一丝本源力量被强行榨出!
“嗬——!”他口中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布满裂痕的双手猛地向上拍出!
没有绚烂的紫芒,只有一股无形、狂暴、带着原始灼热气息的冲击波,如同濒死巨兽的吐息,悍然迎向那交织的死亡箭网!
轰!
沉闷的气爆在井口上方炸开!数支角度刁钻的劲弩被这股狂暴而混乱的力量撞得轨迹偏移,擦着沈追和老周的身体,狠狠钉入他们身侧的井壁,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溅起一溜火星!
然而,这股力量终究是强弩之末,混乱不堪!一支角度最为阴险、由侧面死角射来的弩箭,如同附骨之疽,穿透了混乱力场的薄弱点,直取老周背心!
“噗!”
利刃入肉的闷响!
老周身体剧震,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他独眼瞬间血红,却看也不看肩胛处那支兀自颤抖的弩箭尾羽,反而用尽全身力气,将背上昏迷的沈萱猛地向上一托,嘶声咆哮:“接住!”
与此同时,两道如同毒蛇般的黑影(影卫)已从左右两侧无声无息地扑至!刀光如匹练,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一刀斩向老周拖拽沈追的手臂,一刀直劈他脖颈!角度狠辣,时机刁钻,正是三人冲出井口、立足未稳、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刹那!
沈追目眦欲裂!他经脉欲裂,刚才强行引动那一丝紫阳本源已是极限,此刻连动一根手指都艰难万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致命的刀光落下!
千钧一发!
“操你祖宗神捕司的鹰犬!当老子黑齿是死人吗?!”
一声炸雷般的咆哮,带着浓重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沙哑口音和浓烈的尸臭味,猛地从井口旁一堆散发着恶臭的腐尸烂棺后炸响!
一个庞大如铁塔、浑身皮肤黝黑发亮、布满诡异靛蓝色刺青的光头巨汉,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轰然撞破腐烂的棺木冲了出来!他上身赤裸,只在下体围着一条肮脏的、不知何种兽皮缝制的短裙,手中赫然挥舞着一柄门板大小的、锈迹斑斑、刃口崩缺如同狼牙的鬼头巨刀!
正是老周口中那个“不体面”的盟友——盘踞乱葬沟多年的地头蛇,据传身负南洋巫蛊异术的“黑齿”!
黑齿那柄巨大的鬼头刀并非斩向影卫,而是带着万钧之力,狠狠劈在井口边缘一块早已松动、布满苔藓的巨大条石上!
“轰隆!”
碎石混合着腥臭的泥浆四散飞溅!巨大的冲击力和精准的破坏点,让井口本就脆弱的地面猛地塌陷、倾斜!正扑向老周的两名影卫脚下陡然失衡,凌厉的刀势瞬间一滞,身形不可避免地向塌陷处趔趄!
“老周头!带人滚过来!”黑齿咆哮着,巨刀一横,如同一堵移动的肉墙,蛮横地挡在了弩箭射来的主要方向与踉跄的影卫之间!他那布满刺青的胸膛上,几道新鲜的、深可见骨的刀伤正汩汩流血,显然之前已和外围的暗桩交过手,付出了代价。
老周独眼爆发出绝处逢生的精光,借着地面倾斜的势头,拖着沈追,背着沈萱,如同滚地葫芦般,不顾一切地扑向黑齿那散发着恶臭却如堡垒般的身躯之后!
“拦住他们!”严烈冰冷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瞬间穿透混乱的战场!他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向前突进数丈,目标直指扑向黑齿身后的沈追兄妹!尤其是沈萱身上那微弱却异常的空间波动,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牢牢吸引着他这位“神捕”的致命目光。
严烈动了真怒!猎物竟在他精心布置的网中,被这污秽之地的臭虫撕开了一道口子!
“嗡——!”
腰后那柄通体暗沉、隐有赤金雷纹游走的雷火锏,终于被他拔了出来!锏身离鞘的瞬间,一股狂暴、燥热、充满毁灭气息的能量波动如同无形的海啸般轰然扩散!
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周围弥漫的污秽湿气瞬间被蒸腾一空,地面细小的碎石如同被无形之手拨动,不安地跳动起来!锏身上赤金色的雷纹骤然亮起,发出低沉如闷雷滚动般的轰鸣,丝丝缕缕细小的、跳跃的金红色电蛇在锏体表面流窜、汇聚!
严烈眼中杀机暴涨,手臂筋肉坟起,蕴含着爆裂雷火之力的雷火锏,带着撕裂一切“异种能量”的恐怖威势,悍然举起!目标并非挡在前方的黑齿,而是黑齿身后那片狭窄的、刚刚被沈追三人扑入的区域!
他要以雷火锏的无上威能,将这污秽角落连同里面的“异数”,彻底轰成齑粉!神捕之威,不容亵渎!任何庇护叛逆者,皆与叛逆同罪!
毁灭的雷火,即将降临!
就在这电光石火、生死一瞬的刹那——
被老周死死攥在手中的那颗布满暗红锈迹的齿轮眼球,核心处那艰难转动、如同锈死门栓的微小齿轮,在雷火锏那毁灭性气息的恐怖刺激下,在沈追体内紫阳残力濒死般的微弱共鸣下,在沈萱血脉深处那几乎熄灭的空间波动牵引下——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在灵魂深处响起的机括咬合声,从齿轮眼球内部传来!
紧接着,那布满锈迹的金属表面,几道极其细微的、如同星辰轨迹般的暗金色纹路,骤然亮起!一股古老、沉寂、却带着某种浩瀚空间意味的微弱波动,如同沉睡万古的巨兽,第一次,睁开了它冰冷的一线眼眸!
锈死的钥匙,在毁灭的雷火淬炼之下,竟出现了一丝松动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