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区的另一边,尚枳依旧闭目养神,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
林柠则专注地擦拭着手中的墨鳞长刀。
冰冷的刀身在阳光下反射着幽暗的光泽,她的动作稳定而细致,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工作。
对于衡胜那边传来的刻意拔高的声音和追捧,她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仿佛只是在听无关紧要的虫鸣。
时间在等待中悄然流逝。
广场上失败的弟子已被陆续带离,显得更加空旷。
就在孙长老准备宣布最终结果时——
秘境入口的光幕再次波动起来。
这一次,走出来的是一对互相搀扶的身影,步履蹒跚,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
正是江安和江映月兄妹!
他们的情况,比衡胜更加糟糕。
江安几乎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妹妹江映月瘦弱的肩膀上。
他脸色灰败,嘴唇毫无血色,胸口衣襟上浸染着大片暗红的血渍,呼吸微弱而急促,显然内伤极其严重,全靠一股意志力在支撑。
他紧闭着双眼,眉头因为痛苦而紧紧锁着。
江映月同样狼狈不堪。
鹅黄的衣裙早已被撕扯得破烂,沾满了污泥、冰晶融化的水渍和斑驳的血迹,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布满了擦伤和淤青。
她的小脸苍白如纸,额发被汗水黏在脸上,嘴角残留着血痕,那双曾经明亮灵动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和深深的疲惫,但眼底深处却燃烧着一股不屈的火焰。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只没有被哥哥压住的手,正死死地攥着一个玉盒!
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仿佛那是她生命中唯一不能失去的东西!
尽管他们兄妹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倒下,但那个紧握在江映月手中的玉盒,如同最鲜明的旗帜,无声地宣告着他们的成果。
“哥……坚持住……我们……到了……”江映月的声音微弱而沙哑,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
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哥哥,一步一挪地朝着广场中央,朝着孙长老的方向挪动。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们身上。
那些原本围着衡胜的内门弟子们也停止了交谈,惊讶地看着这对伤痕累累、却散发着惊人韧性的兄妹。
孙长老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动容。这对兄妹的意志力,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期。
衡胜在看到江映月手中玉盒的瞬间,瞳孔猛地一缩!
崖底那屈辱的一幕瞬间冲上脑海——这对他口中的“贱命”、“蝼蚁”,竟然真的在那种情况下活了下来,还带回了信物?!
他脸上刚刚恢复的一点血色瞬间褪去,眼中闪过难以置信、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以及更深的、被蝼蚁咬了一口的恼怒。
他下意识地移开视线,仿佛多看那玉盒一眼都让他觉得刺眼。
林柠擦拭墨鳞的动作微微一顿,目光平静地扫过艰难前行的江氏兄妹,尤其在江映月那只紧握玉盒的手上停留了一瞬。
她想起了崖底那个被绝望淹没、泪流满面的少女。
此刻,那少女眼中只剩下纯粹的、拼尽一切后的疲惫和……微弱却真实的希望。
尚枳依旧闭着眼,仿佛对外界的一切漠不关心。
在众人复杂目光的注视下,江映月终于支撑着哥哥走到了高台前。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的玉盒高高举起,递向孙长老,声音微弱却清晰地响起——
“江安……江映月……上交信物……铁线蕨……孢子囊……”
话音未落,她身体猛地一晃,连带着重伤的江安一起,就要软倒在地。
孙长老身后的两名内门弟子眼疾手快,立刻上前一步,稳稳地扶住了两人。
孙长老接过那染着血污的玉盒,打开看了一眼,里面静静躺着几枚同样饱满的黑色孢子囊。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这对几乎油尽灯枯的兄妹,最终朗声宣布,声音比之前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江安,江映月,带回信物,通过考核!录入外门!”
宣告声落,江映月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泪水混合着汗水滑落,嘴角却勾起一个极淡、极疲惫的笑容。
她支撑着哥哥,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向等候区。
那里,尚枳闭目,林柠垂眸,衡胜脸色阴沉,而他们,终于也占据了一席之地。
林柠收回了目光,重新专注于手中的墨鳞,只是擦拭的动作,似乎比之前更慢、更沉静了一些。
广场上,只剩下寒风卷过玄铁岩墙的呜咽,以及几个成功者沉重的呼吸。
……
天色渐晚。
寒风卷过玄铁岩铺就的广场,带着刺骨的铁锈味。
孙长老的目光扫过等候区仅存的几名新人——尚枳、林柠、狼狈的衡胜,以及相互搀扶、几乎站立不稳的江氏兄妹。
“时辰已到,秘境关闭。”孙长老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砧敲击,回荡在空旷的广场上。
“此次招生考核,结束。”
他顿了顿,视线在五人身上一一停留,最终宣布:“通过者,尚枳、林柠、衡胜、江安、江映月。共五人。”
“恭喜诸位正式成为我玄兵阁外门弟子。今日天色已晚,且诸位多有损耗,先行安置。”孙长老朝身后示意。
“李瑶,王肃,带新弟子去‘铁衣舍’安顿,男女分开。其余诸事,明日再议。”
两名被点名的内门弟子立刻上前。
李瑶是一位面容清秀、气质干练的女弟子,王肃则身材敦实,神情沉稳。
“诸位师妹,请随我来。”李瑶对着尚枳、林柠和江映月说道,声音温和带着引导意味。
王肃则走向衡胜和需要人搀扶的江安。
铁衣舍位于玄兵阁山门内一片相对僻静的角落,紧邻着弟子演武场。
建筑风格与山门一脉相承,由坚固的玄铁岩砌成,一排排低矮的房屋如同沉默的士兵列队,透着冷硬的实用主义气息。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金属粉尘味和汗味。
李瑶领着三人穿过石板路,指向其中两排相邻的小屋:“这边是女弟子居所。林师妹,你住甲字七号;江师妹,你住甲字八号;尚师妹,你住甲字九号。都是单间,内有床铺、柜几等简单用具。”
林柠和江映月都默默点头,表示知晓。
江映月此刻几乎全靠意志支撑,只想立刻找个地方让哥哥和自己躺下疗伤。
然而,就在李瑶准备转身离开时,一直沉默的尚枳忽然开口,声音平淡无波——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