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瞳审案
五更鼓刚过,朱雀大街上已经挤满了人。百姓们踮脚张望,看那传闻中\"化了半神\"的沈尚书是否会真的现身。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长街尽头突然飘来莲香。
沈晏一袭素白官袍踏雾而来,衣摆无风自动。最胆大的孩童突然指着地面惊叫:\"花!开花啦!\"众人这才发现,沈晏每一步落下,青石板上便绽开一朵金莲,转瞬又凋零成光点。
\"妖……妖术……\"人群中有人颤声道。
沈晏右眼金瞳微转,那声音立刻噎住了。他左眼仍是凡人的漆黑,右眼却完全化作神瞳,流转间如有星河沉浮。当他经过茶楼时,二楼临窗的琴师手中桐木琴突然自发奏响《雪刃折》,惊得琴师跪地叩首。
宫门前,守将的枪戟\"当啷\"落地。沈晏身上散发的威压让最悍勇的羽林卫都膝盖发软。正要进宫的官员们更是退避三舍,唯有陌尘立在玉阶尽头,雪白长发用沈晏赠的青玉簪松松挽着,红黑异瞳在晨光中格外妖异。
\"御史大人。\"沈晏停在最后一级台阶下,仰头时金瞳映出陌尘微微发红的耳尖,\"昨夜睡得可好?\"
这声问候引起一片抽气声。谁不知冷泉斋昨夜雷暴不断,更有传言说两位大人...众官员正胡思乱想,忽见沈晏袖中滑落一卷竹简——正是河工案的原始账本!
\"沈晏!\"陈阁老的党羽张侍郎突然冲出,\"你勾结妖……啊!\"
话音未落,沈晏只是抬眸一瞥,张侍郎就像被无形大手掐住喉咙提至半空。账本自动展开,浮空的文字化作血色幻象,重现出三年前的场景——三百河工在暴雨中哭求,而监工们挥舞倒钩鞭将他们赶入即将合龙的堤坝缺口!
\"看清楚。\"沈晏的声音带着三重回声,\"这才叫妖术。\"
幻象中,陈阁老的侄子笑着往堤坝填料里掺稻草。当洪水冲垮堤坝时,画面突然变成乱葬岗——那些尸体手腕上全系着记名竹牌,正是此刻浮在空中的三百个名字!
\"陛下!\"刑部尚书突然出列,\"臣请重审河工案!\"
龙椅上的玄霜帝君支着下巴,眼中闪过一丝金芒:\"准。\"
沈晏掌心突然窜出金色火焰,将张侍郎怀中的假账本焚毁。灰烬不落反升,在空中拼出真实数据——三百万两河工银,有二百七十万两进了陈阁老一党的腰包!
\"剩下的。\"沈晏松开对张侍郎的桎梏,\"修了这座宫门。\"
满朝哗然。新修的玄武门确实在三年前竣工,当时还因用料考究得了皇帝嘉奖。几位参与贪腐的官员已经瘫软在地,而更多人在偷偷擦拭冷汗。
\"沈爱卿。\"玄霜帝君突然开口,\"朕记得……你昨日还是个凡人?\"
殿内骤然寂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这个最敏感问题的答案。沈晏右眼的金瞳微微收缩,周身开始浮现细小的神纹。陌尘见状立即上前,看似搀扶实则按住他手腕:\"陛下,沈大人为查案身受重伤,是国师府的丹药……\"
\"是吗?\"玄霜指尖轻叩龙椅扶手,\"那为何国师本人今晨告病,而沈爱卿身上……\"他突然眯眼,\"有雪莲香?\"
陌尘的瞳孔骤然收缩。雪莲是昆仑神族的本命花,唯有神血能催生。沈晏却轻笑一声,主动撩开衣领露出心口的金莲印:\"陛下明鉴,臣确实得了些……奇遇。\"
金莲印在晨光中流转着神光,与陌尘后颈隐约可见的雪莲纹呼应。玄霜帝君突然大笑,笑声震得殿梁积尘簌簌落下:\"好一个奇遇!既如此……\"他袖中滑出一道圣旨,\"河工案就交给二位爱卿共审。\"
圣旨展开的刹那,沈晏体内神力突然暴走。他右眼金芒大盛,殿内所有金属器物同时嗡鸣。距离最近的几个文官耳鼻渗血,武官们的佩刀竟自行出鞘三寸!
\"沈明卿!\"陌尘一把扣住他后颈,两人相触处迸发刺目金光。殿顶突然浮现巨大的并蒂莲虚影,莲心处还有未干的神血滴落。
玄霜帝君屈指轻弹,一道无形波动平息了躁动的兵器。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僵持的两人:\"控制不住神力,可以请教陌爱卿。\"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毕竟他当神……很有经验。\"
退朝时,官员们跪满甬道两侧。沈晏每走一步,地上就浮现一朵金莲,吓得后排的六品官们直往同僚背后躲。陌尘跟在他身后半步,雪白长发间不知何时生出了几朵小雪莲,随着步伐轻轻摇曳。
\"陌御史。\"沈晏突然驻足,右眼金瞳直视宫墙阴影处,\"那琴师跟了一路了。\"
阴影中的蓝衣人浑身一震。正是冷泉斋的琴师,此刻怀中紧抱焦尾琴,脸色苍白如纸。陌尘红黑异瞳微闪,认出琴尾新刻的符咒是昆仑安魂曲——专镇神魂不稳。
\"让他跟着。\"陌尘低声道,\"你的半神之躯尚不稳定,需要……\"
话未说完,沈晏突然踉跄。他体内的神力如潮汐般起伏,右眼金瞳时明时暗。陌尘急忙扶住,却被沈晏顺势将额头抵在肩上。这个依赖的姿势让陌尘雪发间的莲花瞬间绽放,清香弥漫整条宫道。
\"神君……\"沈晏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呢喃,\"我听见亡魂在哭……\"
陌尘这才发现,沈晏右手掌心浮现出细小的血色符文——是那三百河工的怨气所化!难怪他神力暴走,这些怨魂正借着半神初成的灵体寻求解脱。
\"先回国师府。\"陌尘掐诀唤来一片云雾遮掩二人身形,\"你需要……\"
\"去乱葬岗。\"沈晏抬头时,右眼流下一行血泪,\"现在。\"
云团升空的刹那,琴师突然拨动琴弦。一段《安魂》曲破空而来,竟暂时稳住了沈晏体内躁动的怨气。陌尘回首望去,只见琴师跪在宫墙上,焦尾琴尾的符咒正与沈晏心口的金莲印遥相呼应。
\"他是……\"
\"冷泉斋主人。\"沈晏拭去血泪,\"也是……三百河工里唯一活下来的琴师。\"
乱葬岗的雾气终年不散。沈晏落地时,那些无碑荒坟突然渗出黑血,在空中凝成三百个狰狞鬼面。陌尘立即展开结界,却见沈晏主动走向鬼面最密集处,解开衣襟露出心口的金莲印。
\"来。\"他张开双臂,声音突然变成三重和声,\"我替你们……讨公道。\"
鬼面尖啸着冲入金莲印。沈晏的皮肤下顿时凸起无数张痛苦人脸,官袍被撑得几乎破裂。陌尘雪发飞扬,本命剑\"雪刃\"出鞘三寸,却迟迟未斩下——这些怨魂正在与沈晏的半神之躯融合!
\"沈明卿!\"陌尘一把按住他心口,\"你会被怨气反噬!\"
沈晏却笑了。他染血的手覆在陌尘手背上,引导着探入自己灵台:\"你看……\"
陌尘的神识再次进入沈晏记忆深处。这次看到的却是全新的画面——三年前的暴雨夜,沈晏独自在乱葬岗立碑时,那些垂死的河工将怨气注入他体内。而陈阁老派的刺客那一箭,本就是要让他成为怨魂容器!
\"你……自愿的?\"陌尘难以置信地收回手。
沈晏周身已经开始鬼化,右眼金瞳却愈发璀璨:\"唯有半神之躯……能超度他们……\"他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落地即燃,\"但我需要……你的神血为引……\"
陌尘毫不犹豫地划破手腕。神血滴在沈晏心口,金莲印顿时大放光明。三百鬼面在神火中哀嚎着净化,化作点点金光升空。当最后一个怨魂解脱时,沈晏脱力倒下,被陌尘接个满怀。
\"现在……他们能轮回了吧……\"沈晏的右眼终于恢复清明,只是面色苍白得吓人。
陌尘正要回答,突然警觉地抬头。乱葬岗边缘不知何时围了一圈黑袍法师——正是国师府那十二人!他们手中红线已经结成天罗地网,每根线上都穿着写有沈晏生辰八字的铜钱。
\"弑神阵?\"陌尘冷笑,雪刃剑完全出鞘,\"就凭你们?\"
为首的法师突然割腕,血溅在红线上:\"奉昆仑敕令,诛杀伪神!\"
红线骤然收紧,竟在沈晏身上勒出深深血痕。更可怕的是,那些铜钱开始疯狂抽取他体内新生的神力!陌尘的雪刃剑斩在红线上火花四溅,却无法斩断——这分明是昆仑法器\"缚神索\"!
\"师兄……你好狠……\"陌尘红黑异瞳彻底变成血色。他一把扯开衣领,露出心口的\"廉\"字咒印,\"既然如此……同生契,开!\"
咒印浮到空中,化作万千金针反向刺入十二法师体内。他们惨叫着倒地,红线上的铜钱一个接一个爆裂。就在陌尘要下杀手时,焦尾琴声破空而来——是冷泉斋的琴师!
《安魂曲》拂过之处,法师们突然安静下来,眼神变得空洞。他们机械地割断手中红线,朝着昆仑方向跪拜,然后一个接一个...化作冰雕!
\"这是……\"沈晏挣扎着站起。
琴师抱着焦尾琴从雾中走出,琴尾的符咒正在燃烧:\"他们早该死了。\"声音竟与玄霜帝君有七分相似,\"三年前用禁术续命,就为今日这出戏。\"
陌尘的雪刃剑指向琴师咽喉:\"你到底是谁?\"
琴师不答,只是拨动琴弦。最后一个音符响起时,他的身体如沙粒般消散,只剩焦尾琴落在地上。琴尾烧焦处,赫然刻着两个小字——\"明卿\"。
沈晏如遭雷击。这是他前世的名字!陌尘捡起琴,在琴腹摸到一块凸起。撬开后,里面藏着一片冰晶,晶中封印着一滴血——是陌尘三千年前留在昆仑的本命精血!
\"原来如此……\"陌尘握碎冰晶,那滴血自动渗入沈晏心口的金莲印,\"师兄布了三千年的局。\"
沈晏突然按住太阳穴。随着本命精血回归,更多记忆碎片涌现——玄霜帝君曾在每个轮回里出现,有时是考官,有时是医者,甚至有一世是刽子手……但始终在引导他想起陌尘!
\"为什么……\"沈晏的金瞳映出陌尘憔悴的面容,\"他要帮我们?\"
陌尘望向昆仑方向,雪白长发间又开出几朵新莲:\"因为唯有'同生契'圆满,才能解开昆仑封印。\"他轻抚焦尾琴上的刻字,\"师尊……被囚在三生石里。\"
回城时,两人共乘一朵云。沈晏因神力耗尽靠在陌尘肩头,无意识蹭过对方颈侧,引得陌尘白发间的雪莲纷纷绽放。他们行经之处,宫墙自动开出连绵花海,宫人们跪地称颂\"神迹\"。
而在观星台上,玄霜帝君正对着铜镜撕下脸皮。面具下是一张与沈晏有八分相似的脸,只是眼角多了一道剑痕。他抚摸着镜中倒影,轻声道:\"快了……就快能接您回家了……\"
镜面突然映出昆仑之巅的景象——万丈冰壁中,封着一位白发金瞳的神君。冰壁上的铭文正是:廉。
## 冰封之秘
国师府的星盘突然全部崩裂时,陌尘正在为沈晏疏导体内紊乱的神力。玉石碎片飞溅,在沈晏裸露的背上划出几道血痕——血珠未落地便化作金莲,飘浮在空中缓缓旋转。
\"有人动了昆仑的星轨。\"陌尘雪白长发无风自动,红黑异瞳紧盯西方,\"师兄他……\"
沈晏突然按住心口,金莲印烫得惊人。他右眼的金瞳不受控制地变成竖瞳,视线穿透层层宫墙,直抵观星台——玄霜帝君正举着一块冰晶对准月光,晶中封印着一缕白发。
\"那是……我的头发?\"沈晏疑惑地眨眼,竖瞳恢复正常。
陌尘指尖一颤,安神香在香炉里炸开小朵火花。他当然认得那缕白发——三千年前昆仑巅,他将它系在书生沈明卿腕上作为信物。后来沈明卿为他挡箭濒死,又用这缕发丝缠住箭矢,生生拔出来反杀了偷袭者。
\"不是你的。\"陌尘轻抚沈晏背上正在愈合的伤痕,\"是我的。\"
夜风突然送来焦尾琴的颤音。沈晏右耳新生的冰晶坠微微发亮,将琴声转化成清晰的画面——玄霜帝君面前浮着十二枚冰钉,正将陌尘那缕白发缠绕其上!
\"不好!\"陌尘猛地站起,雪刃剑自动出鞘,\"他在炼制'锁神钉'!\"
沈晏还未来得及询问,心口金莲印突然剧痛。他踉跄着扶住案几,看见自己吐出的血在空中凝成八个字:\"子时三刻,观星台见。\"
玄霜的传讯方式总是如此血腥。陌尘阴沉着脸抹去血字,却发现沈晏的指尖开始结霜——这是昆仑嫡系血脉感应到危机的征兆。最蹊跷的是,沈晏前世分明是凡人,怎会有神族血脉?
子时的观星台笼罩在异常明亮的月光中。玄霜帝君背对他们而立,龙袍下摆结满冰晶。听到脚步声,他并未回头,只是将手中冰晶抛向空中。晶片炸裂成无数碎片,每一片都映出不同时期的沈晏——翰林院修撰、新科状元、总角孩童...甚至还有陌尘从未见过的,白衣书生前世的影像!
\"沈明卿,字昭华。\"玄霜突然转身,撕下帝王面具,\"昆仑神君'廉'之幼子,我的...亲弟弟。\"
面具下是一张与沈晏七分相似的脸,只是眼角多了一道剑痕,显得沧桑冷峻。沈晏如遭雷击,体内神力不受控地暴走,右眼完全变成兽瞳。观星台的石砖在他脚下龟裂,裂缝中长出晶莹的冰莲。
陌尘的雪刃剑横在两人之间:\"师兄,你我都知道沈明卿当年是凡人。\"
\"是吗?\"玄霜轻笑,指尖凝出一枚冰针刺入自己心口,取出一滴泛着金光的心头血,\"那这个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