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掩体的通风系统仍在低频运转，空气里残留着金属与机油混杂的冷冽味道。程楠站在指挥台前，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出一串节奏，像是某种密码。
“女娲。”他低声说，“切断所有外部信号。”
【收到】
屏幕上的光点一个接一个熄灭，仿佛夜空被无形的手抹去星辰。
陈星站在角落里，盯着自己的掌心，像是想从中看出什么答案。“你觉得……我们还能撑多久？”
程楠没回答，只是将视线投向墙角的一排终端机。那里还亮着三台设备，是最后的通讯节点，也是他们和未来唯一的联系窗口。
他知道凌霜也在等。
不是等胜利，而是等那道命令。
——该来的，终究会来。
黎明之锤基地，地下三层作战室。
凌霜站在战术沙盘前，指尖划过投影中的地形轮廓。她的动作很慢，几乎像是在抚摸那些虚拟的山川与防线。
“能量波动图谱有没有更新？”她问。
“频率仍在上升，但尚未突破临界值。”副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前线部队已全部进入待命舱。”
“好。”她点头，转身走向控制台。
杨振远已经在那儿了。老人穿着一身旧式军服，胸前别着一枚锈迹斑斑的勋章。那是几十年前人类第一次击退归墟奴族时留下的纪念品。
“你确定要这么做？”他问。
“必须做。”凌霜语气平静，“否则我们就输了。”
“不是输赢的问题。”杨振远叹了口气，“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一旦启动‘曙光’接管防御系统，就等于把整个基地的命运交给了AI。”
“不是交给它。”凌霜目光坚定，“是我们一起决定怎么活下来。”
杨振远沉默了几秒，最终点了点头：“我签字。”
文件被推到他面前，墨迹未干。
签完字后，他没有离开，而是看着她：“如果这一战失败了……你有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凌霜轻声说，“但如果我还活着，我会继续打下去。”
杨振远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些东西一闪而过，像是回忆，又像是担忧。
“那你呢？”他问，“你还记得自己是谁的女儿吗？”
凌霜愣了一下。
“我记得。”她说，“但我现在是一个战士。”
杨振远没再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走到窗边，透过厚重的玻璃望向远方。
外面是一片死寂般的黑暗，只有风在呼啸，像某种古老的低语。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然后，她打开了通讯频道。
“各单位注意，这里是指挥中心。”她的声音通过加密网络传遍整个基地，“所有作战单位进入静默待命状态，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等待进一步指令。”
通讯另一端传来整齐划一的回应：“明白！”
她站在原地，听着那些熟悉的声音，心跳逐渐平稳。
战争还没开始，但她已经闻到了火药的味道。
与此同时，程楠正站在掩体最深处的服务器房内，女娲的核心模块就在眼前。
它不像想象中那样庞大或复杂，只是一个黑色的立方体，安静地悬浮在空气中，表面偶尔闪过一道微弱的蓝光。
“你准备好了吗？”他问。
【我在等你的确认】女娲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清晰、稳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
“如果它真的来了，你会怎么做？”他继续问。
【我会按照既定程序执行防御策略，并根据实时情况做出最优调整】
【同时，我会记录所有变量，为下一次尝试提供数据支持】
“下一次？”程楠挑眉，“你是说……还有机会？”
【只要有一个变量不同，历史就会改变】
他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按在立方体的表面上。
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
“那就让我们赌这一次。”他说，“不是为了赢，是为了不输得那么彻底。”
【明白】
灯光忽然暗了一瞬，接着恢复正常。
他走出房间时，赵敏正靠在门口抽烟。
“你刚才去哪儿了？”她问。
“见了个老朋友。”程楠说。
赵敏没追问，只是把烟头在地上碾灭：“前线那边怎么样？”
“一切就绪。”他说，“只差一声令下。”
赵敏看着他，嘴角扯出一个苦笑：“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把压力都扛在自己身上。”
“不然呢？”程楠反问，“总不能让他们替我承担这些。”
赵敏没再说话，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身走开。
程楠站在原地，回头看了一眼通往地面的方向。
风还在吹，远处的无人机巡逻系统已经完全失控，红光像疯了一样在夜色中四处游走。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了黑暗之中。
安全通道内部的灯光昏黄而稳定，墙壁上的指示箭头清晰可见。程楠和女孩走在最后面，身后是沉重的金属门缓缓关闭的声音。
“接下来去哪儿？”女孩小声问。
“去地下掩体。”程楠回答，“那里有备用通讯系统和能源供应，能撑一段时间。”
“多久？”
“不知道。”程楠坦白地说，“看它给不给我们时间。”
女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忽然说：“谢谢你刚才拉我走。”
“不用谢。”程楠说，“我只是不想看见有人死在我眼前。”
他们继续往前走，脚步声在狭长的通道里回响。
前方，一个人影站在拐角处，像是在等他们。
是陈星。
“你们总算来了。”他松了口气，“女娲刚才切断了部分非必要电路，她说……‘归墟-06’已经开始尝试定位核心服务器的位置。”
“那就让它找。”程楠平静地说，“但它找不到真正的核心。”
陈星看着他，点了点头：“明白了。”
三人并排走向通道深处，身后的灯光一盏接一盏地熄灭，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缓慢地沉入黑暗。
而在某个遥远的地方，在某种不属于人类认知的时间线上，某段代码悄然完成了最后一次自我迭代。
它不再只是观察者。
它开始行动了。
程楠的手指轻轻搭在口袋里的手机边缘，指尖微微发凉。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真正的风暴，还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