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卿依稀记起幼时的一件事情……
她已经来山海堂有些时日了,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有一天她终于找到了这个不对劲的地方,于是问花绫:“师父,为何不见我师娘?师娘去了哪里?”
师父在江卿眼里是类似‘大人’的存在,山海堂好像的确缺少一位相当于‘女主人’身份的人,毕竟之前在盛京,各个府里的老爷和夫人总是会一起出席宴会。
花绫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先是一愣,片刻后认真回道:“小阿宁,在这个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必须要成亲的,所以啊……”
说到关键时刻他便顿住,吊足了胃口,随即忽的咧嘴笑道:“你没有师娘。”
江卿疑惑:“可是爹爹和娘亲成亲了,陛下和皇后娘娘成亲了,大家都成亲了呀?师父要是不成亲,他们不会觉得师父很奇怪吗?跟他们不一样。”
“小阿宁,那我问你,如果有一件事你自己觉得这样做不对,或者说不愿意做,但是所有人都这样做了,你会违背心中所想,随波逐流吗?换一种说法,要是有人逼你让你跟不喜欢的人成亲,你愿意吗?”
“不知道……”江卿还不太能懂他说的意思,如何区分喜欢和不喜欢,想跟一个人一起玩,是喜欢吗?不喜欢就是讨厌吗?
于是懵懵懂懂地问道:“他们让师父跟师父讨厌的人成亲了?”
花绫浅笑,“这倒也没有,只不过,还没遇到喜欢的人罢了。人嘛,就应该凭心而动,肆意而为,山海堂可不收死扣的呆子。”
他继续耐心地解释道:“小阿宁,不喜欢跟讨厌也是有区别的,不喜欢不代表讨厌,但讨厌一定代表不喜欢,不过在与人成亲这件事上,两者意思差不多。”
“一件事情只要不想,就可以不用去做,不需要别的理由,不想就是理由。永远不要因为害怕别人异样的眼光而去牺牲自己的自由,因为一旦你这样做了,是永远都不会感到快乐的。这是你的人生,不是他们的。”
“自由可是这世上最宝贵的东西,”花绫笑着摸了摸她圆圆的脑袋,“毕竟有师父在这里,我们小阿宁可以自私一点。”
人都是自私的,想要自己过得好,想要自己在意的人平安健康。
“想做一件事的动机,比起不想来说,要勇敢得多。”
花绫蹲下身,视线与她齐平,浅笑道:“我们小阿宁就是非常勇敢的对不对?因为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江卿这次很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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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人之姿啊……咱们殿下遇到对手了。”季望回到府里,嘴上还依旧在感叹,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萧璟已经近乎黑沉的脸色。
季明此时在正厅,看他走进来的时候嘴里在念叨些什么,但听的不是很真切,便问道:“怎么了?”
“哥,你是不知道,今日我们在夜市上遇到了江四姑娘,她身边竟然跟着一个男人。”他神秘道。
“男人?”季明微微蹙眉。
“没错,而且两个人看起来关系很要好的样子,重点是,那个男人比咱们殿下长得还要好看,简直天人之姿!”季望意犹未尽,甚至还想要再跟他描述一遍当时的情形。
“有那么夸张吗?”季明抱臂,一脸不太相信的样子。
他越是这般,季望就越想证明自己所言属实,“真的,不信你问咱们殿下,殿下?人呢?”
刚才萧璟所站的地方此刻已经空空如也。
“奇怪了,刚才还在这里的……”季望挠了挠头,嘴里喃喃。
季明无奈扶额,刚才无意往旁边一瞟就看到了萧璟不太美妙的脸色,心里暗叫不好,但是给季望使眼色他就跟没看到一样,这下不遭殃才怪……
果然没过一会儿,一名暗卫从季望身后走来,难掩笑意地跟他说:“十六,刚才主子说叫咱俩换换,本来今天轮到我去打扫刑讯室的,那就辛苦你啦。”
说着就将刑讯室的开门令牌塞到他手里,飞也似的走开了。
“什么?!”季望惊道,看着手里这块烫手的山芋,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季明拍了拍他的肩,摇头道:“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季望五官快要皱成一团,委屈喊道:“哥……”
“叫哥也没用,昨日营里刚审完一个自投罗网的细作,祝你好运吧。”季明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要是不去,肯定会被罚的更惨,说不定往后刑讯室一个月的打扫都得自己包了,想到这,季望最后还是认命般握紧了令牌。
一路上胆战心惊,才刚走进刑讯室,就差点被吓晕了过去,白花花的肠子断了一截,挂在刑架上,时不时随风摆动着。
入暗卫营这么久,他对这副场景依旧没有抵抗力。
又不敢直接用手拿,用夹子夹的时候,手都快都成筛子了,甚至夹空了几次。
季望害怕到疯狂咽口水,但同时胃里又开始翻腾,两种感觉相对,有几次差点吐了出来。
以往他偷偷懒就算了,季明有时候会帮他打扫,萧璟就算知道也没说什么,但是这次就不一定了……
保险起见,亦是为了他好,季明还是决定这次就让他一个人打扫,总得锻炼锻炼的,毕竟自己没办法保护他一辈子。
爹娘都已经不在了,做这一行本来就是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若是自己有一日也……
他总归是要长大的,不可能一直生活在自己的庇护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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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音酒楼四楼的所有房间都被天颐太子包了下来,在回到天颐之前,他会一直住在这里。
深夜,周围都已经歇下,万籁寂静。
吱呀——
四楼一间房的房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从楼梯下到三楼,推开了三层三间的房门。
黑暗中,房间正中的椅子上斜坐着一个人。
进来的人影朝他恭敬道:“师父。”
花绫伸手轻扫,屋内的烛火霎时亮了起来。
人影抬头,烛光照在他正戴着的银面上,熠熠生辉。
“今日你路过夜市。”不是疑问,是肯定。江卿可能不知道,但花绫却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的。
“是。”迟羽取下脸上的面具。
“说说吧,怎么一回事。”他展扇,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