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是有惊无险地上岸了。
她尽力绞干湿透的衣服,好在今天穿的是深色,看不出什么,也不影响正常赶路就是了。
正打算接着走,忽然有什么东西罩在了她的头上,眼前顿时暗了下来。
脑袋从里面钻出来,才发现是萧璟的披风。
萧璟平静看着她,淡淡道:“看着我做什么,我不会怜香惜玉,只是不想少堂主着了凉,拖我后腿。”
“放心,不会。”江卿嘴上不让,还是把披风拢紧了。
她走在身侧,萧璟偏头看去,恍惚间觉得这个角度有些熟悉。
那日在慕府的密室中,她也是这样站在自己身侧的。
或许是萧璟的视线太过强烈,引起了江卿的注意,她警惕道:“你干什么?”
萧璟眯着眼看她,心里突然生出莫名的直觉,“我怎么觉得,你很熟悉。”突然很好奇,好奇面具下她的模样。
与一个人待久了,通过举手投足是能辨认出几分,江卿有些心虚,强装镇定道:“我与七殿下见过几面,也算得上熟悉。”
萧璟哪能不知道她说的客套话,心想也不可能是她,便没再追问。
说起来,她们两个某些地方有些相像呢……
身高差不多,体型也相似,性格……也都很要强。
正想着,他又突然摇了摇头。
不过就算再像,也比不上她分毫。
她可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任何与她相似的人,都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两人赶到庄子时,还不到正午,庄内的情形透过围栏一览无余。
四个彪形大汉体态懒散地坐在院中。
“认得吗?”萧璟问道。
江卿怎么会不认得,老熟人了,“江湖人士,人称‘四绝命’。最左边的是他们的老大,他的双刀身带锯齿,伤口狰狞犹如鬼噬,故外号鬼齿。”
萧璟调侃,“比起山海堂的杀手怎么样?”
她略带鄙夷地摇头,“此四人行事毫无章法,乖张狠戾不受管教。除了鬼齿,都是不入流的外门,会些偷鸡摸狗的本事。论武力,也就跟你之前那个随侍差不多,以招式阴险,出人意料闻名。”
江卿和迟羽之前遇到过他们好几回,欺男霸女,恶贯满盈,江湖人人见了都觉晦气。
萧璟轻笑,“知道的不少嘛,带着你果然有用。那你对付他们,岂不是绰绰有余?”
鬼齿警惕性很高,发现了栅栏外模糊的影子,顿时起身喝道:“谁在那儿?”
反正已经被发现了,不如正面交锋。
“双拳难敌四手,七殿下还是先顾好自己吧。”江卿说完,直直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鬼齿看到江卿时先是愣了一下,隔着面具没认出来是谁。
直到看到她背上的霜风后,几乎是霎时堆出谄媚的笑脸,“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宋少堂主,少堂主如今在盛京都做些什么买卖?”
江卿没接话,“不敢当,不曾想四绝命也会沦落到替人卖命的地步。”
鬼齿看她态度不算友善,指不定是来找茬的,收起了笑脸,防备道:“我们哥几个不过就是混口饭吃,还望少堂主不要为难。”
又搬出了前辈的架子,“再怎么说以我们的年纪宋少堂主都可以叫声爹了,对于前辈不至于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江卿冷笑,“说起来?那说起来百般兵器以枪为王,你的刀见了我的枪,是不是得叫声爷爷?”
一句话噎得他们无法还嘴,就连身后的萧璟也失笑,不得不佩服她这张嘴。
“你们几个在替镇国公做什么?这里,关着什么人吗?”她问。
堂里的高手多的是,阿爹想用可以直接找自己,怎么会找上他们?难道这庄子里有什么不能为人知的东西,连家里人也要瞒着?
庄子虽然破败了些,但该有的景致都有,总不会是外室吧?但让四个大男人看着一个外室,说出来有些奇怪。
鬼齿突然正色,手不动声色地抚向刀柄,“少堂主再问下去,就不礼貌了。”
他说完拔刀冲了过去,却被江卿振枪挡回。
鬼齿不肯罢休,继续出招。
江卿败走式引诱他追击,游刃有余,距离卡得不远不近,像是在逗他玩儿似的。
鬼齿眼看一直近不了她的身,眼睛一转朝后退去,在江卿停下来的时候又突然进攻,好一招以退为进。
但这一招大开大合,尽显洒脱飘逸之气,跟他之前的隐晦阴险,直抵命门的招式完全不一样。
宛如清荷染浊水,明月坠沟渠,不相匹配实在难看。
可江卿却突然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鬼齿已经逼至身前,看江卿毫无反应,萧璟迅速飞身上前抬剑替她挡下,“愣着做什么,不要命了!”
毕竟人是自己叫来的,出了什么事,可是要负责的。
四绝命剩下三人原本都在围观鬼齿和江卿过招,萧璟这一动倒将他们吸引住了。
其中一人一边走近打量着萧璟,一边说道:“哟,还跟着个小白脸,长得倒不错,宋少堂主艳福不浅啊。”
萧璟冷道,“舌头不想要就割了。”
谁叫那人做得一手好死,看就罢了,偏还要离近了看。
只见萧璟抬剑直直刺入他口中,剑身一旋,一块还带着热气的软肉应声落地。
剩那人捂着嘴,鲜血指缝里止不住地流出来,这下他才后知后觉没了舌头,倒在地上疯也似的呜咽出声。
其余两人看萧璟出招干脆利落,对上鬼齿也是应付自如,便明白此人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江卿还在恍惚之中,她很少像今天这样失态,只觉得眼前之人与久远记忆中的那个身影重合。
她看着鬼齿,“你这招跟谁学的?”
那人是自己亲手埋的,连同那本秘籍一起放进了棺材里,这天底下怎么可能还有人会他的招式。
鬼齿很是得意,炫耀道:“说到这一招,来头可就大了,来源于一本从死人棺材里挖出来的秘籍。”
“那坟地的主人呢?”
看鬼齿似笑非笑地卖着关子,江卿怒喝:“说话!”她长枪直指方才被萧璟挑了舌头那人的喉间,是要逼着鬼齿说出答案。
“早就化成白骨,叫我兄弟几个挖出来扔了喂狗。那人的名字好像叫……侯岚?”鬼齿仍然不知收敛,好像势必要挑战她的底线,“噢!好像听说宋少堂主跟此人有过一段渊源,难怪反应这么大,莫不是想起故人,有些感伤?”
自初入江湖以来,她身上的意气在一点点被磨灭,就是因为有这样恶劣的人,以凌辱残害他人寻得快感,才导致本该充满美好的江湖今非昔比,变得这般乌烟瘴气。
“感伤?我恨他都还来不及,又何来的感伤?”江卿身上的戾气在不自觉中一点点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