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声考核钟鸣震得檐角铜铃乱颤时，马灵悦正盯着手中玉珏发怔。
那抹与傀儡线共鸣的青光倏地消散，藏书阁朱漆大门已在众人面前訇然中开。
“本轮需寻得《太虚引星诀》残卷线索。“邹云逸的嗓音裹着霜雪，广袖扫过浮尘时，马灵悦分明看见他腕间银链闪过细碎光斑——与傀儡线同样的频率。
阁内墨香混着霉味扑面而来，白芷刚迈进门槛便踉跄半步。
成百上千的书架如同喝醉的仙人东倒西歪，典籍化作流光在梁柱间乱窜，书页上的文字竟像蝌蚪般扭动着往人衣襟里钻。
“当心摄魂术。“李玄风突然横剑挡住扑向白芷的《百毒谱》，泛黄纸页撞在剑鞘上迸出火星，“墨渊仙君当真舍得下血本。“
马灵悦眼底琉璃色无声漫开，却在触及空中乱舞的典籍时骤然刺痛。
那些本该清晰的灵力脉络此刻缠作乱麻，连《太虚引星诀》四字都碎成光屑混入书海。
她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突然抓住正往柳如烟鬓间插的鎏金簪——那分明是《霓裳羽衣录》化的！
“马师妹连破两关就昏了头？“柳如烟冷笑着劈手夺回簪子，发间垂珠扫过马灵悦手背时沁出阴寒，“这般无头苍蝇似的乱转，莫不是指望云逸师兄...“
话音未落，半卷《机关要术》擦着她耳畔掠过，削断的青丝尚未落地便化作符纸灰烬。
马灵悦望着柳如烟瞬间苍白的脸，突然注意到所有失控典籍的灵力残痕，都在某个方位拧成诡异的漩涡。
“找到了。“她拎起裙摆直奔西北角，绯色丝绦扫过之处，躁动的书灵竟如见火的雪纷纷避让。
邹云逸倚着《山河志》化成的青松挑眉时，正看见少女踮脚去够最高处那本《仙界风物志》。
泛着霉斑的蓝皮书脊刚入手，马灵悦就嗅到熟悉的气息——与傀儡线如出一辙的沉水香。
幻灵之眼猝然刺痛，照见书页间蠕动的千根银丝，每根都缀着墨渊仙君袖口的暗纹。
“破！“她并指划过玉珏缺口，青光如刃切断银丝瞬间，整座藏书阁发出巨龙翻身般的轰鸣。
歪斜的书架噼里啪啦归位，漫天乱飞的书册乖乖落回原位，露出正中玉台上悬浮的金色小篆：子时三刻，观星台东柱第七砖。
柳如烟绞着披帛的手背爆出青筋：“这不可能！你怎么...“
“柳师姐可知何为灯下黑？“马灵悦晃了晃《风物志》，封皮上墨渍突然褪去，露出真正的书名——《傀儡术精要》，“就像你总盯着我的玉珏，却忘了自己玉牌上的双头蛇...“
考核钟声恰在此刻敲响，她话尾消散在众人倒抽冷气声中。
邹云逸不知何时站在玉台旁，指尖还残留着抹除封印的金芒：“戌时前交卷。“
马灵悦躬身去取线索锦囊时，忽然瞥见他雪色衣襟内闪过傀儡线银光。
还未细想，掌心突然传来灼痛——那本《傀儡术精要》的封皮正在她手中寸寸龟裂，渗出墨汁般的黑雾逐渐凝成...半枚血色指印。
第五声考核钟鸣穿透雕花窗棂时，马灵悦掌心的血色指印突然滚烫如烙铁。
她反手将锦囊塞进腰间流云纹荷包，青玉砖地面突然窜起数十条银丝，先前瘫倒在地的《傀儡术精要》哗啦啦翻动起来。
“墨渊仙君连傀儡戏法都玩不利索了？“马灵悦旋身躲过缠向她脚踝的银丝，绯色裙裾扫过《九州山河图》化成的屏风。
那卷轴突然活过来似的展开，将三个扑过来的仙侍兜头罩了进去。
书架缝隙里又钻出七八个面色青白的仙侍，他们脖颈后都蜿蜒着墨汁凝成的蛇形印记。
李玄风的长剑刚出鞘半寸就被邹云逸按住，白衣上仙指尖叩着玉台边缘：“苍梧峰弟子，该学会自己斩因果。“
马灵悦咬住下唇咽下喉头酸涩，幻灵之眼猝然绽开琉璃色光华。
那些木偶般僵硬的仙侍在她眼中顿时化作提线傀儡，每根牵在虚空中的银丝都泛着墨渊袖口的暗金纹——果然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列子·天瑞篇》有云，运转无已。“她故意高声念着跃上《八阵图》所化的石台，足尖点过的地方突然升起卦象光柱。
追得最紧的两个仙侍撞在坎位水纹上，手中兵器突然化作墨汁滴落。
柳如烟倚着门框嗤笑：“马师妹是要开坛讲经？“话音未落，她腰间玉牌突然被窜过来的《奇门遁甲》咬住，惊得连退三步撞在朱漆立柱上。
马灵悦趁机拽过《天工开物》化成的青铜锁链，哗啦啦缠住西侧三排书架。
那些被墨渊操控的仙侍追着她绯色发带冲过来时，她突然翻身蹬在《千斤坠》秘籍上。
成排檀木书架如同多米诺骨牌轰然倒塌，将追兵尽数压在《本草纲目》变成的藤蔓网下。
“诸位师兄对不住啦。“她踩着《凌波微步》化成的莲叶跃到门口，指尖青光扫过荷包，金色小篆突然映亮半边脸颊，“不过用《鲁班书》改的傀儡线实在粗劣，烦请转告墨渊仙君——下次记得换沉水香熏线，朱砂混鲛人泪的味道太冲鼻子。“
邹云逸广袖下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蜷了蜷，方才马灵悦蹬书架时翻飞的裙角，与三百年前瑶池畔那个拽着他袖子讨蟠桃的小仙侍重叠又分离。
玉台边缘还留着少女按压过的指痕，洇着幻灵之眼特有的琉璃色光晕。
暮色顺着飞檐滴水瓦爬进来时，马灵悦终于踏出藏书阁。
晚风卷着桃瓣扑在她沁汗的额角，却冻在迎面撞上的胭脂香里——柳如烟竟换了簇新的月华裙守在石阶下，鬓间垂珠缀着《霓裳羽衣录》化的金蝶。
“师妹好本事。“柳如烟丹蔻划过腰间双头蛇玉牌，那畜牲突然吐出信子舔了舔獠牙，“不过观星台第七块砖...“她突然贴近马灵悦耳畔，呵气如毒蛇吐信，“你猜那下面埋着哪位仙君的尸骨？“
远处传来第六声钟鸣，惊起寒鸦掠过墨色渐浓的天际。
马灵悦捏着荷包的手指骤然收紧，锦囊里突然传来灼烧般的刺痛——金色小篆竟在眼皮底下扭曲成血色符咒，像极了...三百年前她从诛仙台边缘捡回的那枚玉珏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