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千看着大厅里那些焦急而又充满渴望的脸。
忽然觉得,这不仅仅是一个驾照的问题。
自己重生回来,空有领先几十年的见识和脑子里的“金手指”。
但在这个时代,想把脑子里的东西变成现实,最缺的是什么?
人脉!
没有关系网,你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可能像老程一样。
被卡在某一个不起眼的环节上,动弹不得。
自己想开工厂,想做生意,以后要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
工商、税务、银行……
哪一个部门能离得开人?
今天只是一个小小的车辆管理所,就已经是这样了。
以后要面对的,只会是更加复杂的人际网络。
他琢磨了一阵,一个念头在脑海里逐渐清晰起来。
考驾照是必须的,但不能像普通人一样,傻乎乎地排队、送礼、看人脸色。
他要借着这个机会,把考驾照和积累人脉这两件事,同时给解决了。
顺便,自己想要往上走,确实需要一些实打实的人脉。
也为自己以后的生意造势。
看着审批那一块儿的队伍排得跟贪吃蛇似的。
陈大千估摸着差不多了,才跟老程说了句要排队去了。
而后慢悠悠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晃悠到了队尾。
这年头的办事效率,突出一个随心所欲。
有的人三两分钟就搞定,有的人问东问西,能被窗口里的大姐训得跟孙子似的。
陈大千倒也不急,不紧不慢地排了五分钟,就轮到了他。
他把准备好的材料递了进去。
这条队伍的窗口里是个年轻的办事员,一脸的生无可恋。
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接过来随便翻了翻,就从旁边抽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行了,拿着,《交通法规学习手册》,回去看,三个月后过来考理论。”
“同志,我能问一下吗?”陈大千客气地开口。
那办事员头都没抬:“问。”
“这个……能不能不学三个月啊?”
“我自学能力比较强,要是提前学会了,能不能提前考试?”
这话一出,那办事员总算舍得抬起眼皮了。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陈大千一番。
嗯?
这人有点不一样啊。
身上穿着质感很好的西服,板正挺括,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人也长得精神帅气。
这派头,不像是那些来考大车证的泥腿子。
办事员脸上的不耐烦消散了些,换上了一副假笑。
“哎呀,同志,是这样的,规定是三个月。”
“这是为了保证大家能把交规学扎实,对自己负责,也对别人负责嘛。”
他的语气和缓了不少,甚至带上了丝循循善诱的味道。
“我明白,我明白,安全第一嘛。”陈大千笑着点头,
“不过我确实有点急事,想尽快把驾照拿到手。”
“您看,有没有什么变通的办法?”
办事员眼里的笑意更深了,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办法嘛……也不是没有。”
“主要是后面的上车练习,教练都排满了。”
“您要是想快,就得有专门的教练带您。您……需要吗?”
陈大千笑了笑,心里清楚得很。
80年代的付费VIp通道,虽然简陋,但核心思想领先时代三十年。
“需要,当然需要。”陈大千毫不犹豫,“只要能快,花点钱是应该的。”
“好嘞!”办事员脸上的笑容彻底绽放开来,
“您稍等,我给您把我们这儿负责这块儿的赵姐叫过来。”
他转身就朝着里屋喊了一嗓子:
“赵姐!赵姐!有位同志要办加急!”
很快,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约莫三十多岁的女人走了出来。
她身形微胖,但看着很精明干练。
一双眼睛滴溜溜一转,就把陈大千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小李,什么事啊?”
“赵姐,这位陈同志想快点考证,想请个专门的教练。”
被称作赵姐的女人点点头,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冲陈大干说:
“同志你好,跟我来吧。”
她把陈大千带到旁边的角落,又回头喊了一声。
“老潘!潘康北!出来接活儿了!”
话音刚落,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从里屋走了出来。
这人身高得有一米八五,膀大腰圆,皮肤黝黑。
脸上还带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凶悍气。
他走到赵姐身边,问:
“赵姐,啥事?”
“这位陈同志,是你的新学员,你带一下。”赵姐指了指陈大千。
潘康北的目光落在陈大千身上,那眼神,跟审犯人似的,充满了压迫感。
他上下扫了两眼,皱着眉头问道:
“你考驾照干啥用?”
陈大千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笑了笑:
“开货车,跑运输,赚点钱养家糊口。”
此话一出,空气瞬间安静了。
赵姐脸上那热情洋溢的笑容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点点地凝固。
而潘康北脸上的表情更是从审视直接变成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不耐烦。
哦,搞了半天,又是个想开大车糊口的穷哈哈。
还以为是哪个单位的干部或者万元户子弟来体验生活呢。
结果跟大厅里那些排队的老大爷、土老帽没啥区别。
白瞎了这身行头。
陈大千将面前两人的面色变化尽收眼底,心中暗笑。
果然,在这个年代,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想让人家给你办事,不拿出点诚意怎么行?
他也不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伸进口袋里掏了掏。
掏出来的不是别的,正是一张崭新的一百元大钞,和一盒“大前门”香烟。
这年头,一百块的“红爷爷”绝对是大款的代名词。
很多工人的月工资也就三四十块。
陈大千像是没看见两人变脸一样,用那张百元大钞轻轻敲了敲烟盒。
弹出一根烟,递向潘康北。
“潘教练,是吧?来,抽一根。”
他的动作轻飘飘地,甚至可以说有点慢。
但赵姐和潘康北的眼睛却像是被磁铁吸住了一样,死死地钉在了他手上那张红色的票子上。
一百块!
整整一百块!
潘康北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赵姐的眼睛也瞬间瞪圆了。
刚刚还冷若冰霜的脸,像是被春风吹过,瞬间就阳光灿烂了起来。
“哎呀!陈同志!你看看你,太客气了!老潘他不抽烟!”
赵姐一边说着,一边眼疾手快地把潘康北要接烟的手给拍了回去。
然后满脸堆笑地对陈大千说。
“走走走,陈同志,外面人多嘴杂的,不是说话的地方。”
“到我办公室里喝杯茶,咱们坐下慢慢聊!”
潘康北也反应了过来。
刚才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荡然无存,反而一脸憨厚又带着点谄媚的笑了。
“对对对,陈哥说的是,里面请,里面请!”
连称呼都从“你”变成了“陈同志”,现在直接升级成“陈哥”了。
陈大千心中好笑,脸上却不动声色,跟着两人朝里屋的小房间走去。
一进门,赵姐就热情地张罗起来。
“陈哥你坐,快坐!我给你泡我们所的好茶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