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听到林丽莹的话,动作皆是一顿……
沈惜留在副驾上,手指紧紧抠着安全带。
透过车窗,她目光落在顾驰渊身上。
他的手拨开林丽莹缠绕的发,“怎么了?”
他眸色一闪,耐心又温和。
女人的青丝在他指间散落。
他不着痕迹地扯开与她的距离。
林丽莹发觉自己的莽撞,红着脸,攀住顾驰渊的胳膊,“我连累你,奔波了整夜。有男人为我如此,不要三媒六聘,直接嫁了都值得。更何况,你是顾家的公子……”
她颤巍巍挽起顾驰渊的手,解释刚才一番莽撞的话。
沈惜推开车门,嗓子发疼,“我就不进去了,麻烦周师傅送我回去。”
刚才被男人的俊脸迷了心窍,本不该跟着他回来。
正与林丽莹肩并肩的顾驰渊,回过头,瞥见周礼的迟疑,说到,“送她走。”
林丽莹心情极好,拽了拽顾驰渊,“这一趟局里惊吓了沈惜,我特意煲汤,吃了午饭再走吧。”
前嫌不计,再给点温暖,多么善解人意的当家主母。
……
沈惜是第一次来澜苑,不同于老宅的古朴雅致,澜苑是一片肃穆的气派。
压迫她,有点陌生,微的紧张。
吃饭时,林丽莹帮顾驰渊添菜。
顾驰渊拦了句,“你从小养尊处优,到顾家,不必谨小慎微。”
“我乖不乖?”林丽莹邀功。
顾驰渊淡笑,“比惹麻烦的那种强。”
林丽莹得到了鼓励,细声细语,“你是真心对我的——-我只说了句气恼雷缦和那公司,你竟抓来田有阔揍了一顿。”
她激动得语不成句,“顾伯父清誉很高,你深知官家子弟打人的后果,却还是做了。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啪嗒”一声,沈惜掉了勺子。
瓷片碎裂,溅到裤脚上。
顾驰渊扫了她一眼,没说话。
“我早晨吃多了,现在不饿,想去院子里透透气。”沈惜捂着心口,有些难受。
林丽莹对自己小顾太太的身份有极强的信念感,一把拉住沈惜,“你这样瘦,要养养肉,吃。”
说着,她挺挺胸,“女人太瘦,男人不喜欢,你这样,不好找男朋友。”
林小姐这样的贵女,平日一定是温婉端庄,吴侬软语。
今日这样放得开,显然是拿自己当顾家人,端着长辈教习晚辈的心思,开导沈惜。
林丽莹说完,看向顾驰渊,“驰渊,你说是不是?”
顾驰渊慢悠悠搭腔,“什么?”
“女人太瘦,男人不喜欢。”
顾驰渊放下筷子,抽出一张餐巾纸,“谁瘦?”
“沈惜。”林丽莹迟疑一下,觉得有点没意思。
顾驰渊没抬眼,攥了纸扔在桌上。
低了句,“瘦吗?”
一句话,沈惜心里警铃大作。
是讽刺她胖,还是别的意思……
这男人,简直离经叛道:
沈惜腰身细,骨架小,是很藏肉的身材。
该长肉的地方,一两不少。
碰一下,极饱的触感。
顾驰渊最受用,腰是一掌宽。
环抱着她,握了满手。
疯到极致,他喜欢她颈子上的蜜糖,上了头,一路吃下去……
唇齿间,是糯糯的甜。
他那句“瘦吗?”,堵了林丽莹的嘴,听上去,有点刺耳。
沈惜心惊胆战地想,顾驰渊的毫不顾忌,是行走在悬崖边缘……
接下来,还不一定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沈惜想逃开,站起身,真的跑去了院子里。
林丽莹闷头喝了一口汤,“丫头面皮这样薄?”
顾驰渊敛着眉,淡淡到,“她是外人,她的事,你少管。”
吃饭完,沈惜要回学校。
周礼出门,提前收拾车。
院子里,顾驰渊坐在池塘边,燃着一支烟。
他皱眉,“送她?”
周礼点点头,“小姐脾气倔,不肯过夜。”
顾驰渊弹了下烟灰,展眉头,眼眸间,浮着暗云。
周礼掸着车,观察顾驰渊。
终于忍不住,走到主人身边,忠厚黝黑的脸显出急色,
“我表哥不争气,委屈了沈小姐,又丢了您的脸。您没跟我计较,为沈小姐报仇,又替我讨回钱……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您。”
顾驰渊没抬头,弹着烟灰笑,“过去了,不怨你。”
周礼觉得自己嘴笨,绕半天,没重点,
“可您去找田有阔,明明是为了沈小姐,不是为林小姐。您为什么不解释?还与惜儿小姐闹脾气。”
冬日松枝枯干,风一吹,落在湖面。
湖面水清,倒映着男人刚毅的脸。
浅浅的水纹荡漾,拨散了亮色,又模糊了他的眉眼。
“解释什么?”他声音哑,按灭烟,“路上开慢些,她在车上爱睡觉……”
……
傍晚,澜苑的大门轰然开启。
顾致远突然返回北城。
他一进门,就将顾驰渊拎进书房,随后一把摔上门。
“我在省里开会,就听见你做好事做进局里?干什么?打你老子脸?”
顾致远止不住地愠怒,见着儿子事不关己的散淡劲儿,火又被憋回三分,
“到底怎么回事?”
“没怎么,跟您听到的一样。”
顾致远背着手,弯下腰,自下而上,仔细打量顾驰渊,“因为林家大小姐?”
顾驰渊没说话,算默认。
顾致远更气,“脑子灌铅,一点儿不转!顾家,林家都是什么身份?犯得上很一个小混混计较吗?他们有本事捅破天,也侵不到你半分。何必铤而走险,拿自己的清誉做筹码。”
顾驰渊抬起手,把玩茶案上的钧窑茶宠,“清誉,总在乎清誉。父亲,您觉得累吗?”
他说着,把圆润饱满的茶宠往案上一扔,“人一辈子,就不能活得痛快?肆意张扬,不枉此生,不好吗?父亲。”
这句话,让顾致远的手指颤了颤,苍老的眼角微微下压,
“你教训田有阔,不就是为了拉拢林家,为这段感情表忠心吗?”顾致远点着他,“既然选择跟林小姐在一起,便不能过肆意张扬的人生。”
话落,顾致远斜着壶,斟出浑浊浓厚的茶汤,“你这话,自相矛盾。”
正这时,屏风后飘出一阵脚步声,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