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惜目光微微错落。
顾驰渊手背上的疤痕,在射灯下泛着浅白色。
是在篮球场救她那回留下的。
伤口愈合,但痕,不会退。
沈惜蹙着眉,盯着他的手发呆。
顾驰渊见到沈惜,也有些意外。
他垂下眼,收敛情绪,浅浅淡淡地说,“想什么呢?检票……”
沈惜回神,匆忙接过,在验票机刷了下。
一旁的林大小姐也认出了沈惜,她紧了紧挂在顾驰渊身上的手臂,哼笑着,
“这不是沈惜吗?你说的时间冲突,原来是来服务我们,真是,挺周到。”
沈惜低头,摩挲着票上的褶痕,“请进。”
林丽莹纤指一捏,拿过票,“谢啦。”
话落,她娇滴滴地怨顾驰渊,“出门时票好好好的,在你手里两分钟就捏褶了,你们男人就是粗心,一张薄纸片,你攥那么紧做什么。”
这时候,一阵风卷进玄关,带起冷意。
沈惜偏过头,鼻子痒,碍于场合,忍住喷嚏。
她鼻头红着,衬着瓷白的脸颊。
顾驰渊眸子微动,偏头看向林丽莹,“穿堂风冷,你外套呢?”
林丽莹搔了下红棕色的波浪卷,手指按在顾驰渊胸口,“忘车里了,我披你的吧。”
不知顾驰渊说了句什么,他垂下手,护住林丽莹的腰,若无其事地往里走。
几句情侣间稀松平常的话,落在沈惜耳间。
沉了沉,轰然塌进心口里。
沈惜想起顾驰渊墨色的眼瞳。
卷着暗浪,捻不透,捂不热的凉。
唯一的三分暖,在今天,都用在林大小姐身上。
\"这不是沈小姐吗?\"一个尖细的女声打断了她的恍惚。
说话的人是姜欣——
顾驰渊生日时,求姻缘的那个。
她看着沈惜,脸色一变——
惊讶,得意,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沈惜不卑不亢,向她点点头。
\"你不在顾家了?来打工?\"姜欣上下打量着沈惜,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抹讥诮。
“来做志愿者,”沈惜验好票,递过去,“请进。”
姜欣如听到了最开心是消息,拍拍身边的眼镜男,\"介绍一下,这是我未婚夫,劳动局的副科长。\"
她特意提高音量,\"王科长年轻有为,顾书记都夸过他呢。\"
姜家是暴发户,挤不进真正的权贵圈,只能在边缘地带耀武扬威。
他们以为钱能买到一切,却不知道真正的权力不是明码标价的物品。
姜家攀不上顾驰渊,转变策略,往小官道上挤。
官商联合,很多事情都好办。
\"那个检票员叫沈惜,原是想攀附顾家,看样子没成,就改行卖票了。她说是志愿者。谁信啊……\"
姜欣挽着未婚夫往里走,声音却故意飘回来,
\"我就说嘛,顾公子怎么会看上没钱没颜的女人?\"
王江哲,“还行吧,没你说得那么难看。”
一句句话像钝刀,扎进沈惜耳中。
她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脸。
走在前面的顾驰渊忽然顿住脚步,转过身,望向检票口的王江哲和姜欣。
这时候,剧院的王院长看见了顾驰渊,忙走过来,主动伸出手,
“顾公子,感谢亲自来捧场。很久没见顾书记,他一切都好吗?当年这剧院重建,还是他力排众议拍了板,这份情,我至今铭记。”
持重华丽的灯影,斜在一身黑衣的顾驰渊身上,让他的矜贵,又浓重了几分。
他握住院长的手,寒暄几句。
那做派,从容不迫。
言语间,令人如沐春风。
正说着,王江哲牵着姜欣走过来,“伯父,您也在啊。”
王院长见了两人,对顾驰渊介绍,“这是我侄儿和他的女朋友。”
王江哲混迹官场,当然知道顾家的大名。
忙弯着腰伸出手,“顾总,久仰!我是市劳动局的王江哲,我们钱局长经常提起你。”
顾驰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修长的手指依旧插在西裤口袋中。
他目光轻飘飘掠过王江哲僵在半空的手,如同扫过一件摆设。
\"劳动局?\"他薄唇轻启,声音低缓,\"上周那份企业用工规范,是贵处的手笔?\"
王江哲额角渗出细汗。
还未来得及回应,顾驰渊已经转身,\"告诉钱局长,下周我秘书会去拜访他。\"
……
演出开始后,志愿者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
剧院安排他们在每排过道的备用座位就坐。
沈惜坐在第六排过道旁,第七排正对着她的是陈一函。
而第九排正中央的VIp席位上,顾驰渊修长的身影格外醒目。
绿洲上台的时候,沈惜心底是失落的。
就仿佛海潮借着月色不断努力涌到岸边,却终在日出之时翻涌退去……
人的心境,也会随着岁月改变。
沈惜用了四年,终于与顾驰渊看了了“绿洲”。
讽刺的是,顾驰渊身边,坐着别人。
沈惜垂着头,苦笑了一下,别回脸,用小指擦了下眼角的湿润。
舞台上一阵嘹亮,陈一函倾身向前,“这就是绿洲啊,现场果然棒。”
沈惜下意识回头笑了笑。
抬眼瞬间,撞上顾驰渊的目光。
冷如深海,暗流涌动。
舞台的红色光晕,将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暖。
可碰上他眸中的寒冰,这点暖,碎在半空。
半场结束,乐队暂时离场。
顾公子缓缓收回目光,鼓掌的姿势优雅得体。
可那双眼,依然像淬了冰。
林丽莹借机贴近顾驰渊,红唇几乎蹭上他的耳垂,\"听说首席贝斯手是新挖来的...\"
女人喷了玫瑰香,涌动间,颇缠人。
顾驰渊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视线仍锁在前方。
陈一函继续望着沈惜,女人的脖颈在暗色里,是玉一样的柔泽……
这片皮肤落在顾驰渊的眼里,
是他从后面压住她时,他握在掌心里的“白玉盏”。
沁上汗,细腻滑软。
他不禁一口咬住,把沈惜送上山巅……
座位上,沈惜头发松了,拢起来,重新扎。
陈一函鬼使神差地伸手,手指刚触到柔顺的发丝——
\"啪!\"
第九排传来金属落地的清脆声响。
顾驰渊的铂金袖扣\"意外\"掉在过道上,滚到第七排下方。
这声音不轻不重,让前排的沈惜脊背一僵。
她迅速抽回头发,滑软的发掠过陈一函的掌心,终是没抓住一根。
\"看累了,我有点渴,你呢?\"林丽莹扇扇风。
一抬眼。顾驰渊正慢条斯理地整袖口。
林丽莹轻嗔,“对绿洲心不在焉的。你是不喜欢吗?”
顾驰渊哑声笑,“谈不上喜欢,就一般。”
休息的时间,剧院给VIp席安排送饮料。
她端着饮料,走到第九排。
林大小姐的座位空,应是去了洗手间。
顾驰渊独自坐在包厢里,抬起眼对沈惜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