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两个不贪晚也忙到了夜半,早上醒来的时候,院子里除了半夏和赵姨娘外一个人也没有了。
赵姨娘异常惬意的在院子里遛达:“她们走了小半个时辰,你怎么不去?”
“我也想去,就是太辛苦”,半夏看了一眼赵姨娘腕子上的玉镯:“日头起了,又是大热的一天,姨娘莫久晒免得头晕”。
赵姨娘苦笑着点头:“是热了,快回房吧,我再转转也回”。
半夏应了一声转身回屋子里继续打络子。
赵姨娘一个人走出院子,站在院门口四下张望,多少年了,自己竟未出过院门,一时间心头有些酸楚。
正痴痴呆呆的站着,身后脚步声传来,张二狗一身丈青锦袍,腰间挂着块墨玉佩,兴冲冲走过来施了一礼:“小娘子早”。
一听有人与自己说话,赵姨娘一回头脸腾的红了,竟是昨日与人交欢的男子,忙福了福身:“公子早”。
张二狗笑道:“在下隔壁院子里的房东名张超,小娘子莫怕,今日市集甚热闹,怎么不去转转”。
赵姨娘心头一苦,自己甚想去,可身为姨娘哪有自己出门的权利,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索性笑笑没再说话。
“小娘子若不去在下先行一步”,张二狗笑着拱手相让大步流星往巷子口走。
目送人出了巷子口,心头一阵纠结,怕人家已经知道自己妾室身份才离开。
一时间颇觉无趣,转身回了房里。
此时花氏一脸铁青的出了银楼,急匆匆往市集外走,慈恩寺住持诓了那么多钱,今日不给自己补偿必抓他报官。
银楼里招娣看了一眼蒋氏:“娘……”
蒋氏叹了口气:“咱们买咱们的吧,不让我们跟着自有不让跟着的道理”。
徐大妮什么也顾不上,带着弟弟妹妹一颗心全在首饰上,压根儿也没注意少了一个人。
半个时辰后,慈恩寺内,一个僧人匆匆走进一间禅房,正在打坐的住持睁开眼睛:“什么事?”
僧人忙道:“住持,花夫人来了,她要看长明灯,就是被武安侯砍头的那人”
住持微不可见的蹙眉:“她知道了?”
“估计是”,僧人一个头两个大:“她说您不给她补偿她就去武安侯银楼去闹,去报官,说她烂命一条谁也不惧”。
“岂有此理”,住持脸色一沉:“随她去闹,点了七日便无事,难不成她真想点十年?无知蠢妇”
“住持,万一她一闹以后没人来点长明灯了怎么办?一个穷酸给些银钱打发便是,真闹起来寺院声誉必损,若让有心人借机生事更麻烦”,僧人提醒道:“您别忘了西城外还有个白马寺,到时候他们必踩您一脚”。
住持低头不语,片刻后沉声说道:“把刘香客给的坠子给她,再给她二十贯,告诉她她夫君已经投胎转世,再点灯折损她的阳寿,日后她也不必再祭拜”。
“是”,僧人应了一声又匆匆走了出去。
赵姨娘回房刚躺了一会儿,后窗被人叩响,吓的凭空打了个寒颤,忙起身走到近前,压低声音:“何人?”
“小娘子别怕,是我,买了点吃食送你”,张二狗笑道:“有心敲门怕坏小娘子名声”。
赵姨娘纠结的开了窗,一见张二狗站在窗外忙道:“谢谢公子,小女子有吃的,公子自留吧”。
“小娘子若不留,岂不辜负在下一番心意”,张二狗递过来一个口袋。
“……如此多谢公子”,赵姨娘伸手接过,心头酸楚:“多谢公子记挂”。
张二狗转身翻墙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是一只金丝雀,凭腕上的玉镯子也值个几十贯,眼下强上一次可不行,女人见不得好,要想日后她乖乖的听话,自己还需放长线钓大鱼,让她自己死心塌地的才好。
口袋里一匣子糕点,一只熏鸡,一串葡萄几个桃子和梨。
许久没吃过葡萄,掐了一颗放进口里,一股酸甜溢了满口,味道奇好。
一口气贪吃半串才停下来,心头一丝没来由的甜蜜。
中午时分,花氏兴冲冲回了院子,一进厅堂见孙女还在低头打络子扑哧笑道:“傻丫头,进来人也不知,歇会儿吧,祖母给你买了肉包子,先吃饭”。
半夏这才抬头放下手中丝线:“祖母您回来了”。
花氏关了厅堂的门,拉着孙女回了自己的房间:“祖母今日可威风”。
半夏一愣:“您……”
“我去大闹了慈恩寺”。花氏咬了咬牙:“你那坠子果然有诈,才值五贯,银楼也才卖七贯,祖母直接去了寺院。高僧说住持不在,讲经去了,说你祖父的长明灯点七日不需再点,已经投胎转世,再点折我阳寿……如今想来,那一晚你祖父回来看我怕也真是转世了,日后不用再祭拜。高僧给了我个开光的坠子,又给了二十贯,让我安心过日子。祖母去银楼找掌柜的帮我看,掌柜的说值三十贯,哼,我若不去闹他岂会给我,不过知他转世我也放心了,这个必不会假,否则他也不会给我托梦,只我当时不懂罢了。
半夏脑袋嗡嗡作响,实在是太不可思议。
“行了,别傻乎乎的……祖母当时也傻了”,小心翼翼的取出枚碧玉坠子,大牡丹花的坠子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这坠子可比你那五贯的强多了。”花氏把坠子递给半夏,“五贯的祖母留下了,以后你就戴着它,保你平安。”
半夏懵里懵登接过坠子,触手生凉,仔细端详,这枚碧玉质地细腻,色泽莹润,一看就是价值不菲之物。
花氏麻利的打了个花络子系牢给孙女戴上:“好看,太贵重了不可人前显露”。
半夏点了点头收进衣领,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这件事怎么这么诡异?
“先吃饭吧,祖母还得去银楼逛逛”,花氏拿过口袋,一人吃了两个包子,又匆匆出了院子。
半夏纠结的坐在厅堂里继续打络子,算了,想不明白的随他去吧。
正打着络子,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闹。随后院门被大力的叩响,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出了厅堂。
一开院门脸色一白,巷子里尘土飞扬,一群官兵模样的人正押着十辆马车缓缓而来,马车上盖着油布,隐隐散发着盐的味道。
几名官差一脸凶相:“速速报上姓名”。
半夏忙施一礼:“回官爷,民女花半夏……请问出了何事?”
一听姓花,一个领头官差沉声说道:“蒋大偷贩私盐多年,武安侯今日当场擒获,铁证如山。蒋大秋后处死,家眷充入官奴,财产充公。身为邻里你们尚有知情不举之嫌,一并没收名下所有产业,三日内搬出院子,花氏名下土地充公,武安侯念你未满十六岁不予拘拿,你祖母及蒋氏母女已经收监查问”。
此时张二狗急火火敲打赵姨娘后窗,赵姨娘忙开了窗子:“张公子,外面怎么了?”
张二狗叹了口气:“蒋大贩私盐让武安侯人赃并获,十车私盐他必死无疑,家眷打入官奴,你是妾必被驱逐。邻里连坐,连花家都财产充公。别傻愣着,所有金银玉饰赶紧给我,否则全部充公,到时你跟着我吧”。
一听十车私盐,赵姨娘脸色惨白,老爷完了,自己也别一根筋了,保命要紧,急忙将自己的私房尽数取出交给张二狗:“公子莫负我”。
张二狗一脸凝重:“在下必不负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