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棠醒来的时候,先是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
睁开眼,白色的天花板逐渐清晰,一个蒙着灰尘的灯泡散发着昏黄的光。
肩膀处传来钝痛,苏月棠只觉得身体仿佛被拆开重组过,连移动手指都十分困难。
“月棠姐,你醒了!”
带着浓重鼻音与惊喜的声音在床边响起,贺芸妹凑过头来。一双大眼睛中满是红血丝,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
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担忧:“吓死我了!你都昏迷一天一夜了!”
“芸,妹……”
苏月棠的声音干涩沙哑,嗓子像是被砂纸摩擦过。
“你先别说话,喝水!”
贺芸妹手忙脚乱地拿起床头柜上的搪瓷缸,用热水壶中的水冲了糖水。
然后小心翼翼地扶起苏月棠,把水递到了她的嘴边。
温和的水带着丝丝甜意滋润了干涸的喉咙,也带回了微弱的力气。
苏月棠的目光扫过这件房间。
刷着半截绿漆的墙壁,铁架床和掉漆的木柜。
白色的床单上还印着一个红色的十字。
“他们……”苏月棠急切地想问后来的情况。
“你放心,敌特都抓住了!”
贺芸妹立刻明白了她的担忧,语速飞快:“叶同志带人把农场那边也守住了,你爸没事!”
她顿了顿,眼眶又红了:“就是你,你流了好多血,尤其是肩膀的枪伤,医生说差一点就……”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若不是有苏月棠在,贺芸妹差一点就崩溃了。
得知父亲没事,苏月棠紧绷的心弦瞬间放松了下来,表情也变得柔和,轻声安抚道:“我没事,都过去了。”
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
一位穿着洗得发白的军装,面容严肃的中年军官走了进来,正是当时和叶彦琛商量作战计划的那一位。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拿着记录本的年轻战士。
贺芸妹立刻站起身,动作有些局促。
“苏月棠同志,你醒了就好。”
中年军官声音沉稳,看向苏月棠的表情带着几分赞赏:“我叫许国栋,是黑省二十三师的师长。关于这次的敌特抓捕行动,需要向你了解一些情况。”
闻言,贺芸妹自知不该再留在这里,拿起热水壶走出了病房。
苏月棠打起精神,忍着虚弱把事情经过详细地叙述了一遍。
当然,她隐去了自己的异能,只是说自己是不小心滑进了水里,连带着把叶彦琛拖了进去,因此才躲开一劫。
好在许国栋关注的重点并不在这里。
“你说敌特分子亲口提到了‘星火计划’和设计图纸?目标是你的父亲苏承华?”
许国栋眼神锐利,如同鹰隼一般紧紧盯着苏月棠。
“没错,我听得很清楚。”
苏月棠肯定的回答,目光清明坦荡。
许国栋沉吟片刻,与记录的战士交换了一个眼神,微微点头。
“苏月棠同志,你提供的情报非常重要,也非常及时。正是因为你传递出的信息,我们才能及时赶到农场,破解敌特分子劫持你父亲的阴谋,你立了大功!”
悬着的心终于彻底落地,苏月棠的眼眶微微发热:“那……我爸他……”
“苏承华同志受了些惊吓,身体有些虚弱,但没有大碍,现在在农场休养。你放心,我们的人守在那里,可以保证他的安全。”
许国栋语气肯定。
就在这时,病房门再次被推开,叶彦琛走了进来。
他应该是从什么地方匆匆赶来,身上的军装还算笔挺,但灭遇见却带着深深的疲惫,下巴也冒出了青涩的胡茬。
看到苏月棠已经醒了过来,他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如释重负,随即又被一层复杂的情绪所覆盖。
“许师长。”
他先朝着许国栋行了个军礼,然后就把目光转向了苏月棠,声音也低沉了许多:“苏知青,你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谢谢叶同志关心。”
苏月棠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看到他安然无恙,心中莫名地多了几分安定。
许国栋见状,对年轻战士点头示意:“小张,我们先出去,让小苏同志休息休息。叶团长,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叶彦琛一眼,带着小张离开了病房。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空气似乎变得有些微妙。
叶彦琛走到床边,沉默地站着。
他的目光落在苏月棠苍白的脸上,那包扎着厚厚纱布的肩膀,还有因虚弱而显得格外纤细的手腕。
上面的红痕已经消退,但他始终无法忘记那双明亮的双眸和救命的水草。
这些画面都牢牢刻在脑海之中,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一种陌生的,患得患失的情绪在他的心头不断萦绕。
“叶同志,”还是苏月棠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中带着真切的感激,“谢谢你,救了我,还有我的父亲。”
她想要起身,却牵动了伤口,痛得忍不住蹙起眉头。
“别动!”
叶彦琛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按住了她没有受伤的肩膀。
隔着薄薄的病号服,叶彦琛能清晰感受到苏月棠身体的单薄与微凉。
这个动作让两个人都微微一僵。
苏月棠抬眼看他,清澈的眸子里映出他的身影,里面还带着信任、感谢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叶彦琛的心跳漏了一拍。
一种从未有过的,想要保护与靠近的冲动涌上心头。
他忘了收手,也忘了言语,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眼神中有心疼,有疑惑,还有他自己都想不明白的情愫。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病房门被大大咧咧地推开,贺芸妹提着热水壶走了进来:
“月棠姐,我新打了开水,你要不要……啊!”
她一抬头,就看到床边两人近在咫尺,叶彦琛的手还按在苏月棠肩膀上的情景,顿时惊呼出声,脸腾地红了,赶紧别开眼:
“我,我啥也没看见!”
叶彦琛像被烫到般迅速地收回了手,后退半步,耳根泛起不易察觉的红晕,素来冷静的脸上闪过一丝罕见的窘迫。
苏月棠不知为何,有了一种被当场捉奸的错觉,脸颊也不自主地发热发烫。
很快,尴尬的气氛被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