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在末世能徒手撕裂丧尸的手,此刻却无比温柔地拂去弟弟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声音是刻意放软的、带着哄诱的甜糯。
“安安乖,”她捏了捏安安的小鼻子,眼神专注,“姐姐不是丢下你,姐姐需要安安帮个大忙!”
安安抽噎着,大眼睛里充满疑惑:“……大忙?”
“对!”
许知梨指向那片正在成型的宅基地,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你看,那里,就是以后只属于姐姐和安安的家,安安想不想它又结实又漂亮,像漂亮的房子一样?”
“想!”安安用力点头,注意力被转移。
“所以呀。”
许知梨的声音带着一丝神秘的郑重,“姐姐现在要去给盖房子的叔叔伯伯们找好吃的肉肉,让他们更有力气干活,而安安,就是姐姐派在这里的小监工。”
“小……监工?”安安对这个新词充满好奇,眼泪也忘了流。
“对!”
许知梨认真地点点头,“监工,就是最厉害的小将军,要帮姐姐看着叔叔伯伯们干活。看看他们垒的石头稳不稳?木头摆得直不直?要是哪里做得不够好,或者有人偷懒了……”
她凑近安安耳边,压低声音,像分享一个小秘密,“你就悄悄告诉王婶子,王婶子会帮你‘教训’他们!这样,咱们的房子就能又快又好地建起来啦,安安这么聪明能干,一定能当个最棒的小监工,对不对?”
安安的眼睛瞬间亮得像两颗小星星!巨大的责任感和被姐姐信任的喜悦冲散了所有不安。
他挺起小胸膛,奶声奶气地保证,还带着点小骄傲:“姐姐放心!安安是最棒的小监工,安安会看好我们的家,谁偷懒我就告诉王婶子。”
他主动松开了许知梨的衣角,转而紧紧抓住了王秀英粗糙的大手,仿佛找到了新的“权杖”。
王秀英被小家伙这模样逗乐了,心里的担忧也消散不少,笑着摸摸安安的头:“好嘞!有咱安安小监工和王婶子在,保证把房子看得牢牢的。对了,你记着背上背篓,背篓里头放着一把柴刀。虽说后山有不少猎物,但保不准会遇到些意外情况,带上柴刀,多少能防身。
许知梨站起身,背上背篓,接过柴刀,对王秀英投去一个真心实意的感激眼神:“王婶子,辛苦您了。”
“不辛苦不辛苦!你快去快回,千万小心!”
王秀英连连摆手,看着许知梨转身走向后山的背影,那纤细却挺拔的身姿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让她心头那份敬畏感又加深了一层。
许知梨步履轻盈却迅捷,很快便消失在通往山林的蜿蜒小径尽头。
经过低矮破败的牛棚时,她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目光快速扫过棚内——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一丝极淡的失落掠过眼底,但很快被坚定取代。
没关系,夜晚……很快就能见到了。
这边,王秀英看着许知梨消失的方向,心里那点放下的担忧又悬了起来。
再有力气,那也是个姑娘家啊!深山老林的,她猛地一拍大腿!
“谢狗……”
“蛋”字刚滚到舌尖,王秀英硬生生刹住,她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嘴,心虚地瞄了一眼不远处正弯腰搬石头的儿子。
果然,谢云策似乎有所感应,猛地直起身,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带着警告意味地瞪了过来,仿佛在说:再敢喊那个名字试试。
王秀英被瞪得脖子一缩,心里嘀咕:小兔崽子,小时候叫得欢,现在倒嫌弃了!还不是你自己……唉!想起那桩改变儿子命运的旧事,王秀英眼底掠过一丝深沉的痛楚和无奈,瞬间没了玩笑的心思。
她清了清嗓子,换上正经语气:“云策!过来!”
谢云策放下石头,捞起搭在肩上的汗衫随意擦了把脸,露出线条分明、隐现块垒的腹肌,快步走了过来:“娘,啥事?”
王秀英指了指许知梨消失的山路,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许知青一个人进山打野味去了,那后山多危险你不是不知道!赶紧的,跟上去!远远地护着点!别让她出事!听见没?”
她话音未落,眼前人影一晃!
“知道了!”
谢云策的声音还在原地飘荡,人却已经像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
他矫健的身影在山林边缘几个起落,便迅速消失在许知梨方才走过的路径上,速度快得只在王秀英视线里留下一道残影。
王秀英看着儿子消失的方向,又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低声笑骂:“这狗蛋……呸!这臭小子!还跟以前十五岁毛小子了,还是这副火烧屁股的急脾气!”
语气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和……释然。
也许,跟着那位“煞星”,反而是最安全的?
小儿子15岁当兵,归来时却失忆了,记忆永远定格在了15岁。
退伍回来,他头上缠着层层纱布,咧嘴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可当她望向儿子那双眼,清澈却懵懂,满心欢喜瞬间被无尽悲恸淹没。
她当场就哭晕了过去——自己的亲骨肉,历经沙场归来,却遭此横祸,作为母亲,怎不心痛如绞?
王秀英一辈子都忘不了那天。
村口挤满了人,都等着看谢家当兵的小儿子谢云策回来。
王秀英站在最前面,眼睛死死盯着土路尽头,手把围裙角都快拧烂了。
三年了,她提心吊胆了三年,终于要把她的小儿子盼回来了!
那个穿着旧军装的人影越走越近,王秀英的心跳得像要蹦出来。
她咧开嘴想笑,可那笑容刚挤到一半,就硬生生冻在了脸上。
她看清了。
她儿子谢云策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脏兮兮的,靠近耳朵那块儿,暗红色的血渍都渗了出来,干涸发黑,刺得她眼睛生疼!
但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王秀英的目光死死钉在儿子的脸上。
那张脸还是她儿子的脸,晒黑了,棱角更硬了。
可那双眼睛……那双她熟悉的眼睛,此刻看过来,里面干干净净,像山沟里没被搅浑的泉水,亮是亮,可那亮光里透着一股子……懵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