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蒲苇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里呢?谢窈想问。
上一世,她初见蒲苇,是自己刚和陆慎言定亲时。
一个女子,悄悄叩开她的门。
她说她叫蒲苇,是陆慎言在醉雪楼的相好,怕谢窈不信,她拿出一封泛黄写着情诗的信纸,上面是陆慎言的字迹。
蒲苇又说,陆慎言已经许久不去醉雪楼,她只是想来看看,她把体己钱都给了的男子,最后娶的人是什么样子。
“既然你曾经将体己钱给了陆慎言,我与他即将成亲,夫妻本为一体,那这笔钱,我替他还你。”
谢窈看出蒲苇眼里的贪财,于是取了八两碎银送给她:“我现在只有这些,不知道够不够?若是不够,我过几日再凑一凑。”
“多谢姑娘,已经足够了,”蒲苇收下银钱,对她深深一拜,“蒲苇祝您与陆郎新婚之喜,琴瑟和鸣。”
而她第二次,也是最后见到蒲苇,是在庄子里。
那日,陆慎言带来一个被折磨的浑身鞭伤,奄奄一息的女子。
他冷笑着对她说,这个青楼女子妄图勾引他,于是他替她赎身,遂了她的心愿。
谢窈认出蒲苇,她想救她,却无能为力。
蒲苇在她面前抬起手,竖起食指与拇指,轻轻地摇头。
没等谢窈明白她的意思,她颤抖地站起来,用最后的力气撞向墙角!
到死,她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她用自己的死,全了谢窈那八两银子的恩情,同时提醒谢窈,陆慎言不仅虚伪,更是内心扭曲癫狂。
当初,她救不了蒲苇。
后来,她也成了蒲苇。
而现在,她替蒲苇报仇,也就是替自己复仇!
谢窈坐在座椅上,听着蒲苇声泪俱下地控诉陆慎言,仿佛看见了前世那个有些贪财,却卑微善良的影子。
她知道,因为一副皮相,陆慎言的名声极好,哪怕还没考中进士,也深受京城许多女子喜爱。
当今朝中的户部侍郎裴隽,同样家境贫寒,却被称为大燕第一才子,后来考中状元后一路高升,仕途顺畅。
而陆慎言如此经营自己的名声,就是为了向上爬,复刻裴侍郎的仕途道路。
现在,全毁了。
他和青楼女子纠葛不清,还不承认,逼得人家拿出证据,哪里是君子所为?
蒲苇又大声道:“是,我们每次见面都偷偷摸摸,所以没人看见,因为你说你来醉雪楼有碍名声,所以还要奴家替你遮掩,可是你……你一次都不付钱!”
围观百姓哄堂大笑。
陆慎言的面色已经黑如锅底,蓦地,他看向谢窈。
“谢窈!是你,你不想嫁给靖北王,想勾引我为你抗旨不成,怕我将来发达,故意害我!”
他抱拳举过头顶,嘶吼道:“我陆慎言顶天立地,坦坦荡荡,不做不义之举,也绝不任由人污蔑!”
听到他这话,原本相信蒲苇的百姓们,悄声议论起来。
“陆慎言说得不无道理,谁会愿意嫁给靖北王呢,难不成,真是谢二小姐勾引他不成,就找人污陆公子名声?”
“陆兄人品斐然,倒是谢二小姐此前殴打谢府下人,伤了谢伯爷,实在粗野无礼啊。”
“蒲苇毕竟是青楼女子,言语断不可信。”
蒲苇见有人质疑,抹了一把眼泪,高举起手中的信纸:“诸位,这是陆慎言之前写的信,证物在此,奴家绝无半句虚言!”
陆慎言瞪着她,忽然扯过信纸,三两下就将其撕得粉碎。
“不知廉耻的贱人!我当年看你可怜,施舍给你几两银子,如今,你竟敢伙同谢窈,拿这些废纸污我清名!”
他破口大骂。
谢窈淡漠的表情,忽然变得冰冷。
“还有这个女人!”陆慎言双目阴沉。
若是现在,他还抱着能娶谢窈的想法,那他也太蠢了。
她分明是在耍他!既然如此,就别怪他不留情面!
陆慎言忽然收敛了愤怒的神情,冷静地说:“昨日午后,谢窈让自己的亲信小厮来给我传信,要我来此与她见面,诸位若不信,抓住那名小厮询问,就知我所言非虚!”
他一脸厌恶:“我不过是看在幼时玩伴的份上,又见你要嫁给一个残废王爷,才心生怜悯赴约,竟然被你算计。如今看来,谢窈,你真是活该嫁给那个废人,就算你是伯府千金,我也不稀罕。”
谢窈蓦地站起身。
整个云鹤楼,也忽然静了下来。
陆慎言拧起眉头,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他想起小时候,谢窈要揍他和棠柳巷其他人的时候,就是这幅样子。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她只是个柔弱女人——
下一刻,谢窈挥动长刀。
一刀,捅进了陆慎言的嘴里!
她的刀没有刀鞘,但缠着麻布,所以被捅后,陆慎言嘴一时之间还好好的。
直到谢窈上前一步,狠狠拧动刀身,将长刀在他口中一转——
“啊啊啊啊——唔——!”
陆慎言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发出杀猪般的叫声,嘴角涌出血水与涎液。
众目睽睽之下,她怎么……
“你怎敢,你怎敢……”
陆慎言嘶吼地喊,谢窈顺势拔出刀,一刀背卡在他的膝盖关节处,用力反别,顺势擦掉了刀上沾染的污秽。
“咔嚓!”
“啊啊啊!呕!”
她又是一脚,踹到他身上:“我为什么不敢?”
陆慎言叫得更惨,跪在地上,疼得浑身抽搐。
他捶胸干呕,哇的一下,从嘴里吐出两颗被刀撬掉的牙齿。
他看见那两颗牙,先是愣住,意识到这是什么后,目眦欲裂:“我的牙,谢窈,我跟你——”
没等陆慎言说出“拼了”二字,谢窈单手扣住他的手腕,干脆一掰。
这次,陆慎言倒在地上,身体蜷成一只虾,连叫的力气都没了。
“你……为……什么……”他喘息着,不敢置信地问。
谢窈轻舒一口气,抬起脚,踩在陆慎言的头上,像踩一条死狗。
“你在骂谁贱人?”
她问,顺便又用力碾动,把他的发冠踩碎。
“又在说谁残废?嗯?”
谢窈居高临下地睨视着陆慎言,声音很轻,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