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人尽皆知,骁骑大将军顾昭棠,镇守北境,百战百胜,打到敌国退避三舍,是燕国唯一的大将军。
大将军麾下战将,有两人最为出名。
一个,是大将军的爱徒,二十万边军的少将军——顾刀。
另一个,就是苏怀恩。
两年前,京畿大营前任统领战死,苏怀恩于是被皇上召回京城,封为虎贲将军,接管了五万京畿营将士。
他这一脚下去,就把谢成榆踹得吐血。
整个云鹤楼,顿时变得落针可闻,噤若寒蝉。
谢成榆擦了擦额头的血,缓过神来,忍不住争辩:“苏将军,末将只是在管教妹妹,这是我们谢家的家事。”
“不知道末将做错了什么,要被将军无缘无故折辱至此。”
他虽然跪着,但背脊梗得笔直,眼神怨懑。
谢成榆不服。
苏怀恩是正三品的虎贲将军,还是京畿大营的统领,军衔比他高许多,可那又如何?他身为兄长,管教妹妹,跟军职高低有什么关系。
苏怀恩根本没搭理谢成榆,而是看向谢窈,差点脱口而出一声“少将军”。
他定了定神,抱拳道:“北境一别两年,谢二小姐风姿依旧。”
谢窈点头:“苏将军也是。”
苏怀恩年过三十,肤色古铜,生得虎背熊腰,比在场之人都高出一大截。
他憨笑两声,露出雪白的牙齿:“前几日才知道二小姐回京了,一直没信儿,我还以为,你不认我这个大哥了。”
“不认你可不行,没了你……”
听到苏怀恩自称自己大哥,谢窈顿了一下,加重“大哥”两个字:“我上哪去找这么抗事的大哥?”
苏怀恩咳了咳,脸庞有些发热,但还好他肤色黑,看不出来。
趁乱占少将军便宜,被发现了。
他虽然看着粗野,但粗中有细。
什么能抗事,刚刚少将军想说的,分明是抗揍。
在北境边军中,少将军没事就喜欢找人切磋,而他皮糙肉厚,最为……抗揍。
苏怀恩被皇帝从边关调回京城后,已经与谢窈两年未见,可是,谢窈一句抗揍,就让他隔阂全无,仿佛回到了曾经出生入死的时候。
少将军还是从前的少将军。
他这才瞥向跪在地上的几个人,反问:“家事?”
谢成榆的心已经落到谷底。
谢窈,居然管苏怀恩叫大哥?
再听到这声反问,他更是脸色惨白,不敢相信。
苏怀恩双目凌厉:“休沐之时,身披军中甲胄,擅骑营中战马,带人在闹市污蔑围堵良家女子,还欺压百姓,耀武扬威,甚至谎称是京畿营军务,你还有脸在本将面前……说、家、事?”
最后三个字,他声若洪钟,掷地有声。
三名手下吓得伏跪在地上,开始磕头认罪。
“苏将军饶命,是谢校尉,他说要给自己堂妹一个教训,是他逼我们来的!”
“我等再也不敢了,求将军息怒啊。”
“都是谢校尉手段狠毒,我迫于他的威胁,才会持械出营,将军绕了我吧。”
谢成榆双目赤红,恼羞成怒:“吃里扒外的奴才,本校尉看你们是不想活——”
苏怀恩不理会他们,也不等他说完,揪住他的衣襟。
“这混账东西违背军规,欺压百姓,本将今日将其革职,除名军职,杖责三十军棍,即刻起,逐出京畿大营!”
苏怀恩环视周围百姓,卸下了谢成榆的腰间佩剑,扬声道。
“好!”
之前替谢窈说话的老者喊了一嗓子。
虎贲将军看着有些让人害怕,但治军严格,行端坐正,如今还亲自来清理门户,是个让百姓称赞的好将军。
谢成榆僵在原地,没想到苏怀恩居然直接将他革职。
半晌,他压低声音,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苏将军,属下妻子韩氏,是兵部的韩侍郎……”
苏怀恩呵呵一笑:“哦,韩侍郎包庇妹婿,罪加一等,本将要在朝会上参他一本!”
谢成榆终于慌了。
“不,苏将军,我是文昌伯府大少爷,我……我大伯是礼部侍郎,我妻韩氏是韩侍郎的妹妹,我谢成榆以后前途不可限量,你不能,你凭什么除掉我的军籍!”
他站起身,就要从苏怀恩手中夺回自己的佩剑。
“凭什么,就凭本将军是皇上亲封的虎贲将军,京畿营统领!”苏怀恩垂眸看他,眼中杀意凛然,“怎么,你威胁本将军不成,还想动手?”
谢成榆咽了咽口水,停下来。
他看出来,如果他敢动手,苏怀恩是真能杀了他!
谢成榆咬了咬牙,再次跪下,声音卑微到尘土里,和之前张狂的样子判若两人。
“将军,你饶了我这次吧,我错了,我马上就回营领罚,绝不再犯!”
他通红着眼睛,又跪行到谢窈面前,就像之前在家宴上一般。
“窈儿妹妹,为兄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你替为兄说句话,你我都是谢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咱们谢家……在军中不能没人啊。”
谢成榆平时受人吹捧,在伯府呼风唤雨,谁都不放在眼里,因为他知道,自己是谢家唯一的军中校尉,即便是大伯文昌伯,也不敢真的得罪了自己。
可如果没了军籍,他就只是文昌伯庶弟的一个儿子,这天壤之别,他怎么甘心!
谢窈只吐出两个字:“晚了。”
之前,谢成榆可以向谢明安求饶,向自己求饶,还可以让他娘向谢老夫人求饶。
可是现在,他违背军规,就是皇上也救不了他。
“你!”
谢成榆的脸一阵青白变幻,终于歇斯底里地骂起来:“苏怀恩,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凭什么把我革职,还有谢窈,你个——啊啊啊啊!!!”
苏怀恩蒲扇似的大掌,直接落到他脸上。
谢成榆惨叫着飞了出去,还想爬起来,却感觉自己脑袋充血,浑身都酸疼。
“你们不动手,是在等本将亲自行刑?”
苏怀恩对三个还跪在地上的京畿营兵卒,冷声吩咐。
“你三人戴罪之身,把他打完,就回营自己去领二十军棍,滚去辅兵营吧。”
“多谢将军宽恕,我等遵命!”三人不约而同地抱拳,将谢成榆架起来,摩拳擦掌,比谁都积极。
辅兵营不算正式兵卒,不但辛苦,俸禄也微薄,但看到谢大少爷,他们却觉得苏将军很宽容了。
他们知道今日已经背叛了谢成榆,而谢成榆这个人,睚眦必报,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得罪得更彻底一些,把他打残,让他以后想报复也没地儿报复。
“放开我,你们这群狗奴才,浑蛋!放开老子,你们敢!”
谢成榆拼命挣扎,踢踹着腿,却被三人合力按住。
“谢大少,你罪有应得,就别挣扎了,再挣扎,也是自讨苦吃不是?”
李三最为主动,一记老拳砸在谢成榆头上,把他的发冠打散,一只眼睛也变成了黑眼圈。
另一人抄起棍棒,正要落下。
“住手!”
楼上,传来一声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