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秋感受着坚实有力的臂膀,稳稳的抱着自己行进,心跳微微加快,却也真切的缓解了不少疲惫之感。
她借着柔和的月色,抬眸望向近在咫尺的卫时。月光轻柔地流淌在他身上,将他本有些锋利的轮廓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显得格外柔和,仿佛连五官都在这光影中被温柔放大,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
她缓缓调整呼吸,压制着那不断加速的心跳,轻声道:“那个...谢谢。”
卫时闻声,耳尖微不可察的动了动。一股温热的气息,柔柔的喷洒在他颈侧,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他疾行的步子微微一顿,肩背的肌肉线条瞬间绷紧。
他下意识想要摇头拒绝这声谢意,薄唇张了张,却最终只是轻轻偏过头,避开那过于近距离的视线。夜色太深,看不清他眼底翻涌的情绪,唯有喉结滚动了下,算是对这声感谢的全部回应。
虞秋没有听见回答,却清晰地感受到卫时瞬间的僵硬。他的臂膀微微收紧,呼吸也骤然变的沉重而紊乱,连带着怀里的她都能感觉到那激烈的心跳声,一下一下,仿佛擂鼓般在耳畔响起。
她不由得轻轻翘起了嘴角,又问道:“你真的是去镇上打探消息的吗?”
她觉得不是,不然他不会这般轻易的就跟她踏上回程,连一丝迟疑也无。
卫时脚步未停,只是从胸腔中憋出一声沉闷的轻“嗯”,像是回应,又像是某种压抑的情绪。
“行吧。”虞秋微微仰头,望着他月色中模糊的侧脸,“那我可以告诉你,那些骑兵到镇上的目的。”她移开视线,望向已经到达小道口的路段,月色将小路照的朦胧可见,“可能是因为我......”
话未说完,卫时却猛地止步,低头望着怀中看不清面容的虞秋。
虞秋抬眸回望,只觉得这距离过于近了,近到能看清月光洒在他脸上,映照出睫毛的扇影,能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额头,莫名有种怪异的感觉。
她微微别开脸,声音轻了些:“你放我下来吧,到了这里,基本已经安全了,走慢一些也无妨。”
卫时又是下意识一僵,沉吟半晌,最终摇了摇头,横抱着虞秋的力道不自觉的又收紧了些,大步跨上村道。
“你继续说。”他声音低沉,尾音却有些发颤,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暴露了他内心翻涌的不安。
虞秋见状,也乐得轻松,虽觉怪异,却也未曾多思。内心里反倒升起一股莫名的安心,索性放松下来,将头搭在他的肩上,轻叹一声便接着道:“之前去交易所卖了百余瓶驱兽粉,虽只有最简单的驱兽效果,但还是引起了上位者的注意。”
她微微侧首,目光落在远处被月色映照的山林,“这驱兽粉的药方在我手中,不知是福是祸。”收回目光,微垂着眼帘,声音轻的仿佛随风便能消散,“我虽做了万全的准备和伪装,但依旧是怕的。不是担忧自己,而是担心娘和二禾、三丫。”
“我本还想将那简易药方公布给村里人,好能进山采摘一些可食的食物。现在却在庆幸,一直被接连不断的事情所耽搁,未能公布药方。”
“且就算娘和你们愿意随我躲进深山,那被殃及的青山村众人又会如何选择?”她抬起眼,望向越来越近的村道尽头,那片熟悉的屋舍轮廓已在月色下隐约可见,“他们大多只是寻常农人,手无寸铁,若那些人寻上门来......”
“若是与我无关,我定不会多管。”她的声音逐渐更轻,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自嘲,“但...此事因我而起,我担心......”
话未说完,卫时忽然加快了脚步,怀里的颠簸,让她的话戛然而止。她能感受到,他背部肌肉紧绷的几乎僵硬,连带着呼吸也变得更为沉重。
夜色中,他的脚步稳健而急促,仿佛要将她带离某种未知的危险。
“别怕,有我......”卫时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和阿仓、周满在,不会有事的。”他一边疾行,一边温声安抚怀中的虞秋,手臂稳稳的托着她,步伐却愈发迅捷。
他微微侧首,望着远处黑黝黝的山林轮廓,声音压的更低,“村里人也无需忧心,躲进深山,或许是唯一的活路了......”
此时没了树木枝叶的遮挡,月光将卫时的面容照的清晰起来。虞秋抬眸看着他的神色,有警惕、有决断,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隐忧。
卫时低头,正巧与怀中的虞秋对视。喉间微动,似有话想说,却最终移开视线望着前方,将虞秋往怀里又搂紧了些,朝着家的方向疾步而去。
他知道,虞秋未尽言语中的忧虑,她担心青山村众人,会因她手中的一纸药方而遭受无妄之灾。
穿过村落,到达卫家的院门前,卫时轻轻将怀中的虞秋放下,待她站稳后才退开两步站定,垂着眼帘感受着臂膀残留的余温随着深夜的山风,一丝丝逐渐散尽。
那温度仿佛还残留在掌心,又仿佛从未存在过。他眉心微微一皱,随即又恢复平常,像是某种翻涌的情绪重新被压回了心底。
“我和阿仓、周满带着村里劳力进山训练,本就不是为了抵御那些盗匪。”他上前一步,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又松开,反复几次,像是在压抑着某种冲动,最终还是做了他最想做却没有机会做的事情。
他抬起手,轻轻抚了抚虞秋的发顶。
在虞秋明显怔住并投来讶异眼神的瞬间,他却神色如常,淡定地收回手,仿佛刚才那一瞬的柔软只是夜风中的错觉。
“我们得到消息。”他转移视线,望着月色下的卫家高耸的院墙,声音温沉,“很快会再次收赋税,等不到十一月了。”顿了顿,又道:“且赋税后就是劳役。
他声音又低沉了几分,“到时,村里人只会怕我们往深山躲的时候,不愿带上他们。”
一阵山风拂过,带着一丝侵骨的凉意。
虞秋因汗透的衣衫还未干,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