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抬手按住她环在胸前的手,掌心覆上去,将那纤细的手指完全包裹住。
“量完了?”他声音有些哑,喉结在颈间滚动了一下。
阿蛮的手指被他攥在掌心,那温热的触感烫得她心尖发颤。她慌忙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嗯……量……量完了……”
“记住了?”裴玄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记……记住了……”她慌忙应着,指尖悄悄蜷起,将方才量过的尺寸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阿蛮反复告诉自己,不必多想,这只是寻常的量尺寸,可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在她鼻尖萦绕,都让她耳尖却还是染上绯红。
裴玄没提今日见到她在西街的事,阿蛮心里悄悄松了口气,暗自庆幸总算蒙混过关,悬着的那颗心也落了下来。
“可用过晚膳?”
阿蛮今日哪有胃口,从醉香楼出来就一直慌慌张张,别说晚膳,连口茶水都没顾上喝。
她摇了摇头,此刻倒是有些饿了:“还……还未曾用。”
“想吃什么?”裴玄已在案前坐下,指尖叩着桌面,发出轻缓的节奏。
“奴都行。”
“那陪孤一起用膳。”
阿蛮道:“公子想吃什么?奴可以给公子做。”
“羊肉锅子?”
阿蛮的脸瞬间涨红,垂着头咬了咬唇:“奴……奴从未吃过,不会做。”
那人轻笑一声,“那你会做什么?”
阿蛮想了想:“公子可吃过荠菜?”
“荠菜?”裴玄捻着茶盏的手顿了顿,“孤未曾吃过,是何物?”
“那是极好的东西,早春时节刚冒头的荠菜,带着点清苦,焯过水后却甘鲜得很。可以切碎了拌进馅料,做成扁食,魏人都爱吃。”
她说得认真,指尖不自觉地比划着。
裴玄挑了挑眉,“听起来倒是很有意思。那就尝尝你的手艺。”
“公子,东宫里有没有荠菜?”
裴玄放下茶盏,摇了摇头:“东宫的菜圃里种的都是时新菜蔬,从未听过有荠菜。”
阿蛮脸上的光顿时暗了暗,轻轻叹了口气。
也是,像荠菜这种野菜,长在魏国的自由的田埂间,漫山遍野的。像燕国东宫这样拘谨的地方,又怎会有呢。
“罢了。今日便试试燕国的羊肉锅子,至于你说的扁食,改日让厨房寻些荠菜来,再尝你的手艺,可好?”
阿蛮点点头,心里那点失落渐渐被抚平。
没多久,王寺人就带着小厨房的人端上了满满一桌菜。铜锅里的清水咕嘟咕嘟冒着泡,滚起细密的白浪。
阿蛮知道燕人爱吃肉,大口朵颐,他们说这是豪放。可今日这羊肉倒是与以往不同,切得薄如蝉翼。
裴玄拿筷子,将它在沸水里轻轻一涮。原本粉嫩的肉片转瞬间变成了淡粉,他抬手便夹到了阿蛮碗里。
“可以吃了,试试。”
旁边的案上还放着壶酒,是阿蛮酿的洛桑春。裴玄品了一口酒液,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脸颊上。
阿蛮握着筷子的手微微发紧,小心翼翼地夹起那片羊肉送入口中。没有想象中的腥膻,反而带着种醇厚的鲜美,混着汤底的清甜,在舌尖慢慢散开。
她抬眸看了裴玄一眼,见他正望着自己,眼里带着点探究,不由得低下头,小声道:“很好吃。”
裴玄指了指案边一小碟红油,里面撒着细碎的花椒:“你试试看这个调料,是孤喜欢的。”
阿蛮依言夹了片刚涮好的羊肉,蘸了点红油送入口中。
起初只觉醇厚的肉香漫开,下一瞬,舌尖像被火燎过。麻辣的滋味顺着喉咙往上窜,激得她猛地倒吸一口凉气,额角瞬间沁出细密的汗。
裴玄笑了,笑的爽朗。
“吃不惯?”
阿蛮被辣得眼眶发红,却还是摇了摇头,用帕子擦了擦汗:“不是的公子,奴……奴喜欢这个味道,只是从前从未吃过这般烈的,还有些不适应。”
她说得坦诚,舌尖的麻意还未散去,却忍不住又夹了一片肉,这次只蘸了一点点红油。
“喜欢便多吃点。”裴玄眼底的笑意未减,又将刚涮好的,泛着粉白的羊肉夹到她碗里。
“这羊肉配着红油才够味。”
阿蛮慢慢吃着,渐渐适应了那股麻辣。羊肉的鲜嫩混着红油的醇厚,竟生出种奇异的鲜香,让她越吃越觉得开胃。
她指着案边一盘翠绿的茼蒿:“公子,那些菜也是这般涮着吃的?”
“北地天寒,就算如今入了春,还是有些寒意。燕人就爱支起锅子涮菜吃。屋外飘着雪,屋里围着锅子,最是暖和。”
阿蛮听得入神,筷子悬在半空:“那家家户户都吃羊肉吗?”
裴玄笑了笑,夹了朵菌菇放进沸水里:“哪能都吃得起羊肉。寻常百姓家,多是涮些白菜、萝卜、菌菇,再添把粉丝,汤底熬得浓些,也能吃得热热闹闹。”
他将烫好的菌菇夹到她碗里,菌褶里还裹着滚烫的汤汁:“尝尝这个,鲜得很。”
阿蛮吹了吹气,小心地咬了一口。菌菇的嫩滑混着汤底的醇厚,果然鲜得让舌尖发麻。
裴玄抿了口洛桑春:“从前在军中,雪夜里围着篝火煮过,比这滋味粗粝,却更热乎。若是配上你酿的酒,才算得上圆满。”
“公子喜欢就好。”
阿蛮抬起头,耳尖悄悄红了。他喜欢她的洛桑春,是她亲手为他酿制的。
嘴角沾染了酱汁她还浑然不知,裴玄伸出手,用指腹轻轻蹭过她的唇角,她浑身僵住。
他的动作很轻,很柔,阿蛮却有些紧张。
裴玄离得太近了,酒气喷洒在阿蛮的脸上,霸道地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
暧昧在二人之间涌动,朝着连他们自己都未曾预料的方向漫去。
“呆愣着做什么?菜都要凉了。”
阿蛮这才猛地回神,慌忙低下头,长发垂落遮住发烫的脸颊。
“奴……奴吃饱了。公子慢用,奴先退下了……”
她起身就要走,手腕却被一股力道攥住。裴玄的手指修长有力,带着酒后微烫的温度,牢牢扣住她纤细的腕骨,让她半步也动弹不得。
“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