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握着茶盏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王后在一旁瞧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去吧,思远许是有要紧事。”
阿蛮这才回过神,慌忙放下茶盏起身,脚踝的疼痛让她踉跄了一下。
裴玄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蹙。他没多问,只转身朝另一侧的营帐走去。
这个营帐是裴玄的临时休憩之所,离刚才众人歇息的主帐不远。
帐帘被裴玄随手掀开,阿蛮跟着进去,只见里头收拾得一丝不苟。
案几上摆着砚台纸笔,墙角立着兵器架,连铺在矮榻上的锦褥都叠得方方正正。
阿蛮垂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等待着裴玄的训话。
她知道今日与裴玉一同骑马回来,裴玄定是瞧见了。昨日才警告过她的话,还响在耳畔,今日便出了这档子事,想来他此刻定是动了怒。
可今日实在是特殊,她想解释是因为自己的脚伤了的。
阿蛮深吸一口气,开口解释:“公子……奴……”
“你觉得阿玉如何?”
阿蛮愣住了。到了嘴边的解释卡在喉咙里,她抬眼望了裴玄一眼,见他正垂眸看着自己,目光沉沉。
“清晏君是好人。”
“好人?”裴玄重复着这两个字,带着些许讥诮。
他上前一步,声音淡淡:“那你喜欢他吗?”
阿蛮摇头:“奴与清晏君并不相熟,何来喜欢之说?”
裴玄又逼近半步:“不相熟就已经共乘一骑了。那等你们相熟了后,要做些什么?同榻而眠还是共赴巫山?”
这话太过直白,带着羞辱的意味,阿蛮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又白得发青。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声音都在颤抖:“公子怎能这般污蔑奴?”
裴玄却不放过她,他越逼越紧,“阿蛮,你老实告诉孤,你来燕国究竟是为了什么?是想借着公主的名义,攀附皇家?”
阿蛮浑身一颤,嘴唇哆嗦着,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奴没有……奴只是……”
“公主若是知道你有这些心思,会如何?”
阿蛮茫然地望着他:“公子,奴不明白。奴到底有什么心思?奴自始至终,都只是伺候公主的婢子!来燕国是为了公主,留在东宫也是为了公主,从未有过半点逾矩的念头!公子为何就是不信?”
帐内的烛火摇曳,将她苍白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你就没为自己想过?就没想过嫁人?”
“嫁人?”
阿蛮怔怔地想了下,她还有很多事没做,怎么能考虑这种儿女私情。
“你若真有这想法,孤可以帮你寻个妥当人家。但阿玉……他不适合你。”裴玄目光灼灼看着阿蛮。
阿蛮被他看得不自在,正面迎上他的目光。
“公子,倘若有一天,奴婢想嫁人,会亲自请公子帮忙的。”
话一出口,帐内忽然静得可怕。
裴玄的呼吸顿了半拍,手不自觉捏紧。明明是他起的话头,此刻听了她的回应,他反倒像是被刺了一般,说不清的烦躁。
他没再看阿蛮,转身大步出了营帐。
天色渐渐暗了下,篝火次第燃起,众人们正围着堆积如山的猎物高声谈笑。
“阿蛮!”
昭阳提着裙摆穿过人群:“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阿蛮正站在角落看着众人喧闹,闻言回头,就见昭阳身后的侍卫捧着个木箱,打开来,正是白日见到的那只白狐。
她愣了愣,下意识道:“公主,这……”
“送你了呀。”
昭阳笑得眉眼弯弯,伸手抚了抚白狐顺滑的皮毛:“上午说要给你做围脖,可不是玩笑话。回头让裁衣局的人好好鞣制了,镶上银线,保准好看。”
阿蛮看着那团雪白,心中五味杂陈。
她低头行礼:“多谢公主厚爱,只是这般贵重之物,奴婢实在不敢收……”
“有什么不敢的?皇兄看重的人,配得上这白狐围脖。”
说罢又挤了挤眼,转身跑回篝火边,被几个宗室子弟围着夸赞箭术,笑颜如花。
阿蛮抱着木箱站在原地,觉得有些局促。
这一晚,她刻意避开了裴玉,偶尔目光相遇,也只是匆匆低下头。而裴玄始终与几位大臣站在一起议事,两人自始至终也没说过一句话。
直到夜色渐深,众人散去,阿蛮才抱着木箱,跟着几个宫女往公用营帐走。
那营帐设在猎场边缘,是供下人歇脚的地方。远远就能听见里面传来的说笑声,混着汗味与烟火气,喧闹得很。
她刚走到帐门口,身后忽然传来裴玄的声音:“站住。”
阿蛮回头,见他不知何时跟了过来。
“公子有事?”
“这里人多,你住不惯的。”
“奴婢不碍事……”
“跟孤来。”他没给她反驳的机会,转身往自己的营帐走。
阿蛮愣了愣,抱着木箱跟上,脚步有些迟疑:“公子,这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
他顿了顿道:“孤的营帐宽敞,分你半间便是。”
迎面撞见几个巡夜的侍卫走了,阿蛮慌忙低下头,加快步伐跟着裴玄进了帐子。
“屏风后已经让人备了兰汤,你先去洗吧。”
阿蛮“嗯”地应声。
屏风后有一个浴桶,里盛着热气腾腾的水,水面浮着几片兰花瓣,旁边矮凳上摆着皂角与干净的寝衣。
是件月白色的细布袍子,看尺寸倒像是特意为她备的。
她褪去沾了尘土的外衣。今日在林间奔波,又站了半晚,浑身早已乏透。此刻浸在温热的兰汤,紧绷的筋骨才渐渐舒展,连脚踝的肿痛都轻了些。
她不敢耽搁太久,匆匆洗净身子,换行那件寝衣。走出屏风时,帐内烛火正旺,裴玄正坐在案前翻看卷宗。
阿蛮轻声道:“公子,奴去让人来换水。”
“不必了,猎场取水不易,烧热更费柴火,孤用这水便好。”
阿蛮一愣,没想到会是这样。
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裴玄已经解开腰间玉带,脱下外袍,去了屏风后。
阿蛮僵在原地,脸颊忽然烧得厉害。
她慌忙转过身,背对着屏风。屏风后很快传来水声,哗啦啦的。
她听到裴玄走了出来,她慌忙闭上眼睛,身子往矮榻边挪了挪,假装已经睡熟,连呼吸都刻意放得绵长。
可下一秒,一股带着水汽的滚烫气息便覆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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