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看着她这副模样,终究是软了心肠。
他弯腰将她从马背上抱下来。见她眼眶红肿得像只兔子,鼻尖也红红的,心里竟泛起一丝悔意。
他抬手替她擦了擦眼泪,动作有些笨拙:“罢了,起来吧。”
阿蛮被他扶着站定,却还是低着头,不敢看他。只觉得臀上的痛感混着心里的委屈,让她连站都站不稳。
“回去吧。”裴玄的声音缓和了些,拇指轻轻擦过阿蛮脸颊的泪痕。
阿蛮温声应着,却垂着眼帘不敢看他,方才的委屈还堵在心头,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发哑。
追风载着两人往回走,速度慢了许多。
林间的风穿过枝叶,带着些微的凉意。
等回到营帐附近,裴玄先翻身下马,又伸手将阿蛮扶了下来。
他将马绳给候在一旁的侍卫,淡淡吩咐了句“好生照看”,便径直往前走去。
阿蛮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侧。
走了几步,裴玄忽然开口:“父王身体不适,这次狩猎都没来,孤一会要去宫里看他,先送你回东宫?”
阿蛮脚步微顿,随即垂得更低了些:“全凭公子安排。”
“公子!”
一声轻柔的呼唤自身后传来。
裴玄脚步一顿,回头望去。
声音的主人正站在燕王后身侧,是姜柔。
她站在燕王后的身侧,粉色的宫装被猎场的风拂得微微飘动,脸色带着不自然的苍白。
他走上前,关切道:“公主怎么过来了?你身子不好,这里尘土飞扬,本就不该来的。”
姜柔浅浅一笑:“是王后娘娘派人接我过来的。我从未见过狩猎的场面,原想来看个新鲜……”
她叹了口气,“可惜,来得不巧,倒像是要散场了。”
裴玄看了燕王后一眼。
他又看向姜柔,她的脸色恹恹的,连唇瓣都没什么血色。
“是本宫吩咐底下人办事拖沓了,昨日就派人去请了,没想到今日才接来。公主向来宽和,想来是不会计较这些的。”
姜柔连忙欠了欠身,姿态温顺得很:“王后娘娘言重了,能来看看已是殊荣,怎会计较这些。”
“阿蛮呢?”燕王后突然开口问裴玄,“刚才你带她出去后,她没回来?”
姜柔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看向裴玄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探求:“公子狩猎,也带阿蛮了吗?”
“思远喜欢阿蛮,自然去哪里都想带着。说起来,这丫头倒是伶俐,公主调教得好,连本宫也很是喜欢。”
此话一出,姜柔的脸色不好了,放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阿蛮是她的婢女,如今却被燕王后这般说,倒像是成了裴玄的人。
她强撑着笑意,指尖却冰凉。
人群后的阿蛮听到这话,知道躲不过去了,只好从几个搬运木箱的侍卫身后慢慢走出来,垂着头,脚步还有些发颤。
“奴见过公主。”
姜柔看着阿蛮,心中五味杂陈:“阿蛮,我们好久不见了。我有好多话想与你说。”
“公子,我能与阿蛮单独聊聊吗?”姜柔的声音依旧温软,听不出半分异样。
裴玄点了点头,算是默许。阿蛮便跟着姜柔,掀帘走进了隔壁的空帐。
帘落下的瞬间,姜柔脸上的温和笑意便褪得一干二净,神色冷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她开门见山的质问。
阿蛮心头一紧,下意识地低下头:“是……是王后娘娘让奴过来伺候的。”
姜柔没说话,只上下打量着阿蛮:“阿亚呢?她没跟来?”
“阿亚病了。”阿蛮低声回道。
“病了?这么巧?你们随驾外出狩猎,她偏就在这时候病了?”
姜柔显然不信。
阿蛮解释:“阿亚病了好几日了。公子说怕您担心,才没给扶风送信提这事。”
姜柔微微迟疑,渐渐柔和下来,脸上重新漾起温和的笑意。
“阿蛮,方才是我急糊涂了。王后待你还算和气吗?可有问过你什么特别的话?”
阿蛮垂眸道:“回公主,王后只问了些寻常琐事。”
“我问的不是这些。”
“奴婢……不大明白公主的意思。”
姜柔的声音压低了些,指尖抓住她的手臂,“她有没有问起,你为何会一直留在东宫?”
“奴按公主先前的吩咐,说……说是替公子酿酒。”
阿蛮被她抓得有些疼,却不敢挣扎。
姜柔松了松力道:“果然是个聪慧的。那王后……她有没有提起过子嗣之事?有没有怀疑过我的身子?”
姜柔越说越紧张,又紧紧掐着她的手臂。
阿蛮连忙摇头:“王后从未提过,也未曾问及公主的身子。”
姜柔这才放下心来,长长舒了口气,抓着她手臂的手也彻底松开。
她理了理衣襟,语气又恢复了平日的温和,甚至还有些亲昵。
“那就好。这件事万万不能让旁人知晓半分。阿蛮,你是知道的,我们自小一同长大,情同姐妹,我向来最疼你。”
“奴明白公主的心意。”
姜柔抬手替她理了理微乱的鬓发:“明白就好。好了,我们出去吧,时间太久,他们该起疑了。”
二人出了营帐,外头已经收拾妥帖。
主帐的木架拆得只剩骨架,装着猎物的木箱码得整整齐齐。侍卫们正牵着马匹在路边等候,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启程。
裴玄拎着只灰兔,毛色虽不如白狐亮眼,却也油光水滑。
他走到姜柔面前,语气平淡:“公主,孤瞧这兔毛厚实,让皮匠做副扶手套正好,送你。”
姜柔愣了愣,浅笑道:“多谢公子好意,只是如今暑气未消,就要备冬日的物件了吗?”
裴玄掂了掂手里的兔子:“可以早些备着,燕国不比魏国暖和,入秋快,入冬更快,等天凉了再准备就晚了。”
姜柔看了一眼这兔子毛色,有些灰扑扑的,虽然她更喜欢白狐的莹润,赤狐的明艳。
可既然是公子送的,她便不能推辞,还装出一幅很是喜欢的面孔。
“公子有心了,这般精致的皮毛,做成扶手套定是好看的。”
远处的昭阳板起脸,嘟着嘴,拽着燕王后的衣袖小声抱怨。
“母后你看!皇兄把我猎来想送您的灰兔,拿去讨好那魏国公主了!我才不想给她呢,那兔子的毛最适合做您冬日暖手的手笼了!”
阿蛮垂眸站在原地。
? ?宝子们,月底了,求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