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伟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这算什么?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
不对,这连甜枣都算不上,顶多算是个画出来的大饼!
什么叫再考虑?
说白了,主动权还是牢牢攥在周逸尘手里!
他想让你过,你就过。他不想让你过,你就算把药熬出花来,也得滚蛋!
刘伟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几乎要当场发作。
可当他看到周逸尘平静的样子,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说一个不字,这个姓周的绝对会立刻转身就走,然后把他这点破事捅到天上去。
到时候,别说卫生员,他刘伟在前进大队都得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胳膊,终究是拧不过大腿的。
“怎么?不愿意?”周逸尘开口问道。
刘伟一个激灵,把所有不甘和愤怒都死死压了下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愿意。”
“很好。”
周逸尘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转头对旁边看戏的赵晓东说道:“赵队长,接下来熬药分药的事情,就由刘伟同志全权负责,你们生产队要全力配合。”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
赵晓东拍着胸脯保证,看刘伟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让你小子平时牛气冲天,这下踢到铁板了吧?
周逸尘不再理会脸色比锅底还黑的刘伟,又交代了赵晓东几句关于药量和火候的注意事项,然后便推着自己的二八大杠,准备离开。
他今天还有好几个大队要跑,没工夫在这儿耽搁。
“周医生,您这就走了?吃了午饭再走啊!”
赵晓东热情地挽留道。
“不了,任务重,时间紧。”
周逸尘摆了摆手,跨上自行车,回头淡淡地瞥了刘伟一眼。
“记住你说的话。”
说完,他脚下一蹬,自行车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很快就消失在了大队部院子的拐角处。
看着周逸尘远去的背影,刘伟死死地攥着拳头。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的小丑,所有的脸面和尊严,都被那个姓周的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姓周的……我跟你没完!”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怨毒的话,声音低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
周逸尘骑着车,冬日的冷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刚才在前进大队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个小插曲。
对他而言,收拾刘伟这种跳梁小丑,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
接下来,周逸尘先去了曙光大队。
曙光大队的书记张铁山是个实在人,昨天开完会就去卫生院把药材领了回来。
周逸尘到的时候,大队部院子里同样架着一口大锅,几个妇女正围着锅台忙活,火烧得正旺,药香味已经飘出了老远。
这张铁山虽然没安排卫生员,但做事却一点不含糊,把昨天会上周逸尘讲的要点记得清清楚楚。
见到周逸尘,张铁山热情地迎了上来,又是递烟又是倒水,一口一个“周医生辛苦了”。
周逸尘检查了一下他们的操作流程,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提醒了几句注意事项就完事了。
张铁山连连点头,拿个小本本把周逸尘的话全都记了下来,那认真的劲头,跟小学生听课似的。
从曙光大队出来,周逸尘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了东风大队。
东风大队的大队长王志刚是个精明人,他不仅安排了卫生员王春燕负责熬药,还发动了几个妇女干部帮忙,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
王春燕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手脚麻利,显然是把这事当成一件正经任务来完成的。
整个流程几乎无可挑剔。
周逸尘象征性地指导了几句,便算是完成了任务。
不知不觉,大半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冬天的太阳落得早,西边的天际已经染上了一抹昏黄。
周逸尘骑着车往回赶。
路过前进大队的时候,他又进去看了一下。
刚进院子,就看到里面的景象已经大变样。
两口大锅里的药茶已经熬好,火也熄了,正腾腾地冒着热气。
社员们排着两条长队,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搪瓷缸子、粗瓷大碗,正等着领药茶。
而那个牛气冲天的刘伟,这会正拿着一个大马勺,机械地给社员们往碗里舀着药茶。
他旁边,赵晓东正扯着嗓子维持秩序,忙得不亦乐乎。
看到这一幕,周逸尘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来,敲打还是有效果的。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快步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脸上堆满了笑容,径直朝着周逸尘走来。
来人五十多岁,国字脸,穿着一身半旧的蓝色中山装,扣子扣得一丝不苟,虽然脸上在笑,但眉宇间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您就是卫生院的周医生吧?”
男人主动伸出手,笑容里透着一股恰到好处的热情和客气。
周逸尘瞥了他一眼,从自行车上下来,淡淡地问道:“我是,您是?”
“哎呀,周医生,我是刘振邦,前进大队的书记。”
刘振邦握住周逸尘的手,用力摇了摇。
“今天这事,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原来是正主来了。
周逸尘不动声色地抽出手,嘴上说着场面话,“刘书记客气了,谈不上麻烦,都是为了响应公社的号召,为人民服务嘛。”
刘振邦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
他指了指不远处还在打药茶的刘伟,叹了口气,一脸痛心疾首地说道:
“周医生,都怪我,平时对这孩子管教不严,让他养成了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这孩子年轻,不懂事,脑子一热就犯了浑,您是领导,是来指导我们工作的,可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您看,能不能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保证,回去之后一定好好收拾他!”
这话说得倒是漂亮,把责任全揽了过去,又把刘伟的错归结为年轻不懂事,三言两语就想把这事给揭过去。
要是换个脸皮薄的,说不定还真就被他这番话给说动了。
可惜,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