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阙站在原地,身形挺拔。
他喉结微微动了动,“我是指挥官。”
管家急得直拍大腿,脸上满是焦急。
“官再大又有啥用?在外头您是将军,在家您就是她一个人的丈夫,还是正房那位。光这一条,就足够了。您别忘了,她可是您的法定配偶,是您名正言顺的伴侣。这层关系,比什么头衔都来得实在。”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诚恳。
“别人敬您?那都是场面话,是礼节,是敬畏您的职位,不是敬畏您这个人。真要在这府里站稳脚跟,活得舒心自在,得让她眼里、心里,全是你。得让她觉得,你比谁都重要,谁都替代不了。”
“一个雄性最大的本事,不就是让她心甘情愿地留你在身边,愿意为你生下孩子,愿意把一生托付给你吗?您已经拥有了别人梦都梦不到的东西,她的信任,她的依赖,她的身体与心。可您偏偏还要去跟那些毛头小子较劲,争那些无关紧要的目光和注意,这值得吗?”
尚阙沉默着,嘴唇紧抿,目光投向远处。
他喉咙滚动了一下,终究没有反驳。
他扪心自问,从前她身边有多少雄性围着转。
他根本不在乎,甚至巴不得她永远别多看自己一眼。
他曾以为距离才是最安全的相处方式,冷漠才是保护彼此的盔甲。
可现在呢?
他连她多看别人一眼,都受不了。
每晚她贴在他怀里,暖烘烘的呼吸轻轻落在他的颈侧。
那一刻,他才真正觉得,这个女人,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那种归属感,真实得让人发颤。
他终于低低地应了一声:“好吧。”
管家悄悄瞥了一眼楼下,那对兄弟正抱在一起,哭得抽抽搭搭。
他看得头疼,直揉太阳穴,嘴里嘀咕:“哎哟,这是唱哪一出啊……”
他转回头,继续对尚阙说道:“主人,您也不是小孩子了,真算老雄性了。您得明白,人这一辈子,不是光靠拳头就能过得好的。感情这东西,比战场还难打理。”
“欧阳他们正年轻,现在可能不被宠,可等您年岁渐长,体力不如从前,精力也不如当年,他们正值壮年,风头自然往他们那边倒。到那时候,您要是没打好根基,没在她心里扎下根,可就真晚了。”
“别总想着上战场、拼杀斗狠,那是年轻人的活。您现在该歇一歇了,回屋里陪陪她,说说话,牵牵手,教教孩子写字、练武、做人。这些琐碎的事,才是正经事,才是家的样子。”
尚阙慢慢转过头,动作缓慢。
水晶吊灯的光芒从高处洒落,映照在他身上。
他的眉目依旧清冷,眼底深邃。
他离“老”字,还远得很。
可管家还在耳边絮絮叨叨,一句接一句。
“您想想,她喜欢什么花?孩子最近爱吃什么点心?您上次陪她看星星是什么时候?这些小事,您还记得吗?”
尚阙听不下去了。
再听下去,怕是明天就得对着镜子数白头发,一根一根地数,看哪根先白透。
可他没法发火。
这老头从小把他拉扯大,一粥一饭,是亲手熬的。
冬天怕他冷,夏天怕他热,生病时守在床边三天三夜不合眼。
那不是仆人,那是亲人。
他只能站着,双手垂在身侧,指节微微发白,却依旧一声不吭。
把这顿苦口婆心的“人生劝导”。
连同那沉甸甸的情分与岁月,全吞了下去。
谁让他……是这世上最不图回报的那个人呢。
哪怕付出再多,也从不计较得失。
哪怕委屈自己,也要成全别人。
正因如此,他才成了这府中最特殊的存在。
不是主人,却比主人更让人依赖。
不是亲人,却比亲人都更让人信任。
管家把这些年攒下的哄雌主的招数,一股脑儿全教给了尚阙。
什么端茶倒水、按摩捏肩、夜里装乖卖惨。
一百零八招,翻来覆去讲了三遍。
他一边讲,一边摇头叹气,眼里满是担忧。
“少爷啊,这些招数虽说灵验,可到底得看人脸色。您性子太软,万一惹了雌主不高兴,反倒伤了自己。”
可话虽如此,他还是倾囊相授,生怕尚阙吃亏。
他知道,这位主子从来不是为自己争什么。
可偏偏,最该被护着的那个人,却总是第一个把别人推到前头去。
欧阳兄弟听完,眼泪都哭干了,抽着鼻子上楼。
那委屈劲儿像极了被抢了糖的小孩,红着眼眶,一步三回头,嘴里还小声嘟囔着“尚大哥最疼我们了”。
他们一路跌跌撞撞地爬楼梯,鞋都没脱就扑进房间。
管家悄悄退下,连门都没敢带响。
他轻轻合上门,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知道,这屋里即将上演的,不是简单的撒娇讨好。
而是情感的拉扯,是少年们对温暖最本能的渴求。
而他,只是一个局外人,不该再听下去。
“尚大哥……”
两人一左一右,死死抱着尚阙的腿,瘫在地上。
雨水打湿了毛发,冷得发抖。
他们的手指紧紧扣住尚阙的衣角,指尖发白。
“雌主又揍我们了……疼得睡不着。可我们知道错了,你帮我们说说情好不好?呜呜……”
信烨瘪着嘴,脸颊蹭着尚阙的裤腿,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一颤一颤地闪着光。
他说话时,鼻音浓重。
这些年,都是尚阙哄他们吃饭、给他们盖被子。
天冷时会悄悄塞个暖炉进被窝,生病时会整夜守在床边换毛巾。
他信定了,尚大哥一定会帮他们。
这他脸红着,低头偷笑。
“我给她准备了个惊喜,她看了肯定心软。”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抬起眼睛,偷看尚阙的反应。
那笑容里带着点小得意,又夹着几分羞怯。
他声音压低,带着一丝期盼。
“尚大哥,你今晚去我们房间,劝劝她好不好?”
想起他们早就分了房,又赶紧补一句。
“去我哥那屋就行,她就喜欢我们俩在一块儿。”
他抿了抿嘴,像是在强调。
“我们不闹,就乖乖听她说话,她一生气,我们就缩墙角……可她不理我们,真的好难受啊。”
信隳也臊得不行。
他坐在地上,头垂得低低的。
他都快忘了被雌主摸头是什么感觉了。
第一批兽夫里,就他还没挨过她一根手指。
这些天学的每一招,都让他明白。
能被她碰一下,是天大的福气。
不是赏赐,不是施舍,而是一种被接纳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