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阙裹浴巾的手一顿,动作停在半空。
想起管家临出门前那意味深长的叮嘱。
“尚大人,今晚可得好好表现,雌主喜欢温柔些的。”
他扯了扯嘴角,没笑,却也没拒绝。
于是他随便一搭,浴巾松松挂在腰上。
一想到待会儿要干的事,耳朵尖儿就泛了红。
有个小家伙,添个弟弟妹妹……也挺好。
门一开,一个肉乎乎的小娃娃直接扑他脸上,撞得他一个趔趄。
什么帅气登场全泡汤了,脚下一滑,差点当场摔个狗啃泥。
孩子嗷嗷大哭,嗓门儿扯得又尖又响,扭着小脑袋,一会儿瞅爸,眼泪汪汪地抽抽鼻子,一会儿又转头瞅妈,小嘴瘪着,恨不得两边都搂着。
姜馨月瞪大眼睛,眼珠子都快黏在尚阙身上了。
这人平时穿得跟铁壳子似的,今天怎么这么放得开?
啧,这身板,真不是盖的。
肩宽腿长,线条绷得刚硬利落。
她眼睛在尚阙身上来回溜,上上下下扫个不停。
“雌主,孩子醒啦?”
他声音低哑,手臂绷得死紧,青筋隐约浮现,强忍着想往后退。
以前最烦她这样,黏黏糊糊的眼神像钩子,往他身上扒。
可现在……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居然有点热乎。
孩子渐渐不哭了,抽抽搭搭地哼唧两声,眼皮还湿漉漉的,忽然抬起小胖手,眼睛亮晶晶地一伸,一把攥住尚阙的……
手指,还不满足,攥紧了又晃了晃。
他一僵,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没出声。
“雌主,孩子……可能是饿了。”
他低着头,语气小心翼翼。
姜馨月这才收回目光,一拍手,手贴腮边,歪着头,一脸理所当然:“那还不快去喂奶?”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他,睫毛都不带颤的,直把他盯得脚趾抠地。
“……我?”
你在开玩笑吧?
“不是你谁?难不成是我?”
她翻了个白眼,干脆利落地推着他往外走。
“孩子醒了就得喂,不然哭起来整栋楼都别想睡觉。”
尚阙被逼出门,头发还在滴水,湿哒哒地贴在额角。
怀里娃死死攥着他不撒手,小脸蹭着他锁骨,咯咯笑出两颗小乳牙。
腰上那条浴巾,被风一吹,角儿哗啦一掀,差点当场走光。
“……”
他抿紧嘴唇,抱紧孩子,眼神死死盯着前方。
佣人低头看地,连呼吸都压着,肩膀微微发抖。
阿尔扎趴远处舔毛,耳朵抖了抖,嘴角一撇,尾巴懒洋洋甩了甩。
指挥官?
厉害啥?
连自家雌主都哄不住,这副狼狈模样都献出来了。
孩子都赶出来当救兵,真是白忙活一场。
尚阙长叹一口气,抱着孩子站在走廊里。
风从窗缝灌进来,凉得他打了个哆嗦。
雌主的心,真是比星舰导航还难猜。
复杂代码算三天三夜都不一定能定位目标。
而她一句话,能让他从战场英雄变成尴尬废物。
他一个男人,身子被人看几眼算啥?
可偏偏是她看,就不一样了。
“雌主,你不一块儿下来?”
姜馨月瞥了眼光脑,屏幕上跳动着一条未读消息。
她指尖轻点,眉头微皱,摇头。
“不了。皓泽快回来了,我得收拾屋子。他能泡水里睡觉,我可不行,我得讲究体面。”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今晚你先跟怀兴他们凑合一夜。有正事,得办。”
尚阙拿她没办法。
心里一万句不想,一万句挣扎,最后还是乖乖认命。
他抱着娃,脚步沉重地走到隔壁门前,抬手敲了三下。
“怀兴,是我。”
他虽然是个雄性,可打小就体弱多病。
身子骨一向单薄,哪能像欧阳兄弟那样生龙活虎、整天上蹿下跳。
每次受了伤,也只能自己默默捂着伤口,蜷缩在阴暗的屋角里。
尚阙一进门,李怀兴正靠在墙边揉着肩上的旧伤,猛地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
“尚大哥,你……你这是怎么了?”
他做梦都想不到,那个一直以来稳如泰山的尚阙,竟会有今天这副模样。
在他们这些同伴的心中,尚阙从来都是不可撼动的支柱。
哪怕整个队伍都被驱逐、被背叛,也没人会相信他会落魄至此。
他本该是最不可能倒下的那个。
“被赶出来了。”
尚阙站在门口,语气平静得几乎冷漠。
尚琪忽然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李怀兴心头一紧,顾不上自己肩膀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下意识地伸出双手就想接过孩子,想哄她安静下来。
可尚阙却猛地侧身一闪,避开了他的动作,脚步后退半步。
李怀兴愣住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被什么重重压住。
尚大哥……不想让他碰孩子?
为什么?
难道连他也开始防备自己了?
不止这样。
最近的尚阙,似乎越来越不像从前那个冷静克制的人了。
李怀兴只觉得胸口发闷,喘不上气。
是不是……连尚阙也忘了当初的承诺?
那句“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不会丢下彼此”的誓言。
为什么偏偏在他终于鼓起勇气想回头、想重新靠近的时候。
身边的人却一个接一个地离去?
尚阙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太过激烈,眼神微闪,抿了抿干裂的嘴唇。
抚养幼崽,是雄性的命。
尤其是在失去雌主之后,这份责任便成了最后的执念。
这孩子,是他和逝去的雌主之间,唯一的血脉牵连。
他不能松手,也不敢松手。
一旦放手,他怕自己真的会彻底垮掉。
屋里安静得可怕,连空气都凝滞不动。
窗外的风轻轻拍打着玻璃,发出细微的响声。
李怀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退开一步,低声说道:“尚大哥,先进来吧,外面冷。”
尚阙没急着坐下,也没回答,径直走向浴室。
水声响起片刻后,他出来时已换上了一件李怀兴的浴袍。
衣服明显小了一号,肩膀处勒得紧紧的。
但他似乎并不在意,只是随意理了理领口,赤脚踩在地板上。
“我帮你上药。”
语气依旧和从前一样平静。
尚琪在父亲怀里不安分地踢蹬着两条小胖腿,嫩生生的小脚丫蹭来蹭去。
一个是疼她爱她的爹,一个是从小抱着她长大、哄她睡觉、陪她玩耍的叔叔。
两个都是她最熟悉不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