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社区“阳台菜园争霸赛”与泥土里长出的热闹日子
李奶奶在阳台花盆里种下第一粒青菜籽时,窗外的白玉兰正开得热闹。她蹲在小马扎上,用竹片把盆土划成小格子,每个格子里撒三粒籽,动作轻得像在给婴儿盖被子。“这土得松松,不然芽芽钻不出来。”她边说边往土里掺了把碎蛋壳,是周砚田特意送来的,“他说鸡蛋壳补钙,菜苗吃了长得壮。”
这话被路过的张大妈听见了。她扒着阳台栏杆探头看:“种的啥好东西?也不叫上我。”张大妈的阳台早就摆满了花盆,不过种的都是月季和仙人掌,这会儿突然动了心思,“我家那空着的塑料桶,是不是能改造成菜盆?”她前天刚买了桶花生油,桶底磕了个小洞,正愁没处用。
“太能了!”李奶奶直起腰,指着楼下杨永革的窗台,“你看永革,都用泡沫箱种上辣椒了。”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杨永革的窗台上摆着三个泡沫箱,里面插着几根细竹竿,竹竿上挂着写着“朝天椒”“线椒”“灯笼椒”的小木牌,字是石蛋用红漆写的,歪歪扭扭像爬动的虫子。
杨永革正站在梯子上给泡沫箱搭架子。他把旧蚊帐的竹竿拆下来,绑成三角形的支架,说“辣椒枝长了会倒,得靠着架子站”。石蛋蹲在窗台上帮忙递绳子,手里还攥着颗刚从周砚田家鸡窝旁捡的蚯蚓,“杨大哥,给辣椒喂这个,是不是长得更快?”
“别瞎喂!”杨永革拍掉他手里的蚯蚓,“这玩意儿太肥,会把根烧坏的。”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晒干的鸡粪,“周砚田给的,他家老三拉的,发酵过的,这才是好肥料。”说着抓了一小把撒进土里,石蛋赶紧捂住鼻子:“臭烘烘的,比部落的羊粪还难闻!”
周砚田的“菜园”最有特色。他在鸡窝旁边圈了块半平米的地,用砖头垒了个小篱笆,里面种着香菜和香葱,都是老三不爱啄的。“种点调味的,做饭时随手掐,比菜市场买的新鲜。”他给菜浇完水,又给老三的食盆添了把米,“你可别祸祸这些苗,不然以后不给你煮鸡蛋。”老三偏过头,用翅膀拍了拍篱笆,像是在保证。
王大爷听说要搞“阳台菜园赛”,翻箱倒柜找出个旧脸盆。盆底没洞,他就用钉子凿了几个,凿到第五下时盆底裂了道缝,他却拍手笑:“这样漏水更快,省得积着水烂根。”他种的是红薯,把发芽的红薯块埋在土里,只露出芽尖,“这玩意儿好养活,当年在乡下,扔墙角都能长一串。”
比赛规则是李淑琴定的:一个月后评比,看谁种的菜“长得最精神”“用处最大”“故事最多”。“故事多的加分!”她特意强调,举着个小本本挨家记录,“杨永革的辣椒是‘部落传承款’,李奶奶的青菜是‘怀旧款’,周砚田的香菜是‘鸡窝守护款’,王大爷的红薯……是‘破盆求生款’!”
接下来的日子,社区的阳台和窗台热闹起来。清晨总能看见李奶奶蹲在小马扎上,用小喷壶给青菜苗喷水,嘴里念叨着“快长快长,长到能炒一盘”;张大妈把塑料桶摆在阳台栏杆上,种了半桶小白菜,每天搬着桶来回转,说是“让每片叶子都晒够太阳”;杨永革的泡沫箱旁多了个温度计,超过30度就搬进屋,生怕辣椒苗被晒蔫。
麻烦也跟着来。杨永革的辣椒刚结出小绿果,就被鸟啄了好几个洞。他气得找周砚田借老三:“让你家鸡帮我看着,啄鸟!”结果老三蹲在泡沫箱上,把刚长出来的辣椒叶啄了个精光,气得杨永革追着鸡打,最后用旧渔网给泡沫箱罩了个“防护网”。
张大妈的小白菜招了蚜虫。她急得找李奶奶请教,李奶奶教她用肥皂水喷叶子,“以前在生产队,没农药就这么办。”张大妈喷了三天,蚜虫没了,小白菜叶子却黄了大半,“这肥皂水太厉害,比我家洗衣皂还凶。”
周砚田的香菜长得最好,绿油油的能掐了。他第一次掐了把拌凉菜,结果忘了洗,吃到嘴里一股鸡粪味——原来杨永革偷偷给他的香菜施了鸡粪肥。“你这是公报私仇!”周砚田举着空盘子找杨永革理论,两人吵着吵着,突然发现香菜丛里冒出棵小番茄苗,不知道是谁家的种子被风吹来的。
王大爷的红薯最省心,藤蔓顺着破盆往下爬,把阳台挂成了绿色的帘子。有天他发现藤蔓少了一截,正纳闷,看见石蛋蹲在楼下啃红薯叶,“这叶子能吃?”石蛋举着手里的叶子梗,“杨大哥说部落里都吃这个,焯水后蘸酱,香得很!”王大爷赶紧摘了把,回家试了试,果然清爽可口。
比赛前三天,社区突然停了水。这可急坏了种菜的老人们。杨永革把家里的水桶都装满,一趟趟往楼上拎,给辣椒浇“救命水”;张大妈用洗脸水浇白菜,说“这水有营养”;李奶奶最讲究,把淘米水攒在瓶子里,发酵后兑水浇青菜,“比自来水有劲儿”。
停水的第二天,周砚田发现鸡窝旁的香菜蔫了。他正心疼,老三突然扑腾着翅膀往菜地里刨,刨着刨着居然露出个湿土坑——原来鸡窝底下藏着点潮气。“你这小东西,还真会找水!”周砚田赶紧用杯子往坑里舀水,一点点浇在香菜根上,蔫了的叶子居然慢慢挺了起来。
评比那天,大家把自己的“成果”搬到社区小广场。杨永革的泡沫箱里,辣椒挂满了枝头,红的绿的像串小灯笼,他特意摘了串红辣椒,用线串起来挂在脖子上当“勋章”;李奶奶的青菜攒了满满一篮子,绿油油的能炒三盘,她还带来个搪瓷碗,当场用清水洗了把,让大家尝生嚼的味道,“带点甜呢”。
张大妈的小白菜虽然黄了些,却结了不少菜籽。她把菜籽装在小纸包里,分给每个人:“这叫‘留种’,明年开春再种,就有新白菜了。”王大爷的红薯藤上没结红薯,却开了串淡紫色的小花,引得蝴蝶在旁边飞,“你们看,赏花也挺好,不一定非得吃。”
周砚田的香菜丛里,小番茄苗结了个青果子。他没摘香菜,而是连土挖出来,说要移到更大的盆里:“这番茄是意外来的,得好好养着。”老三蹲在他脚边,看着大家笑,红绳辫上的玻璃弹珠闪了闪,像是在炫耀自己发现的水源。
“故事最多奖”毫无悬念给了王大爷。他举着破脸盆讲红薯叶的吃法,讲停水时怎么用雨水浇菜,讲藤蔓开花时引来的蝴蝶,听得大家频频点头。“其实种啥不重要,”王大爷摸着红薯藤说,“就像过日子,不一定非得结果子,能爬藤、能开花,就挺好。”
“用处最大奖”给了李奶奶。她的青菜被分到各家厨房,晚上社区群里晒出了各种吃法:清炒青菜、青菜豆腐汤、青菜蛋饼,连不爱吃菜的小孩都扒着碗要。“这菜有股土腥味,”张大妈在群里发语音,“跟小时候在乡下吃的一个味儿。”
“长得最精神奖”给了杨永革的辣椒。他摘下最大的那颗灯笼椒,从里面掏出种子分给大家:“明年咱们都种,到时候搞个‘辣椒宴’,谁能吃最辣的,奖个花秋裤做的围裙!”
颁奖结束后,大家坐在小广场的石凳上分享收成。杨永革的辣椒太辣,有人辣得直伸舌头;李奶奶的青菜炒得有点老,却没人剩;王大爷的红薯叶焯水后蘸酱,意外地受欢迎;周砚田没舍得吃香菜,而是用小铲子把香菜根分给每个人,“这玩意儿能再种,明年咱们阳台都长满香菜。”
石蛋捧着颗青番茄,问杨永革:“这什么时候能红?红了能做番茄酱不?”杨永革摸了摸他的头:“等秋天,秋天的番茄最甜。到时候咱们搞个‘番茄宴’,比辣椒宴还热闹。”
夕阳把大家的影子拉得老长,菜篮子里的清香混着泥土味飘在风里。李淑琴看着这群捧着菜、聊着天的老人,突然觉得“阳台菜园赛”比任何比赛都有意义。
种菜的意义从来不是收获多少菜,而是看着一粒种子发芽时的期待,给菜苗浇水时的耐心,面对虫害时的琢磨,还有分享收成时的欢喜。这些藏在泥土里的日子,就像慢慢长高的菜苗,不声不响,却把平凡的日子都扎根得稳稳的,长出一片绿油油的希望。
至于秋天的番茄宴会不会结出甜果子?谁知道呢。但可以肯定的是,只要这群人还在一块儿琢磨着种菜、分享着收成、盼着下一次相聚,就算番茄是酸的、辣椒是苦的、青菜长虫了,也会吃得津津有味。因为最好的收成,从来不是盘子里的菜,而是一起种下希望的人啊。
傍晚的社区里,飘起了饭菜香。杨永革家传出辣椒呛人的味道,大概在炒辣椒炒蛋;李奶奶的窗户亮着灯,她可能在给青菜焯水;周砚田蹲在鸡窝旁,给那棵番茄苗搭了个小架子;王大爷坐在门口的石凳上,给路过的小孩讲红薯开花的故事。
风从阳台吹过,带着新翻泥土的气息,吹得张大妈晾在绳上的菜籽包轻轻晃。这个被青菜、辣椒、香菜和红薯藤填满的夏天,成了每个人心里,又一份沉甸甸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