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社区“岁月收藏馆”与时光深处的温暖长卷
惊蛰过后,社区那棵老槐树抽出了第一缕新芽,李淑琴正踩着梯子,往树干上钉块木牌。木牌是杨永革用旧木料做的,上面刻着“岁月收藏馆”五个字,笔画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认真劲儿。“从今天起,咱们这老槐树底下,就是收藏日子的地方了。”她拍了拍木牌上的木屑,阳光透过新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字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树底下早已摆开了阵势。杨永革的藤筐里装着些“部落老物件”:块磨得发亮的兽骨、串用野果核做的项链、还有张泛黄的兽皮,上面的毛已经掉了大半。“这兽骨是阿爸当年打猎用的,”他拿起兽骨比划着,骨头上的刻痕深浅不一,“每道痕都代表打了只猎物,现在数不清了,就像记不清过了多少个冬天。”
石蛋抱着个铁皮饼干盒,里面是他的“成长宝藏”:刚来时穿的小布鞋(鞋头已经磨破)、第一次编灯笼剩下的糖纸、杨永革教他刻木牌时削坏的竹片,甚至还有颗掉了的乳牙,用红布包着,像颗小小的红豆。“杨大哥说这些能证明我长大了,”他打开盒子给大家看,乳牙的红布包上还绣着个歪歪扭扭的“蛋”字,“比部落的成年礼还重要。”
张大妈拎着个樟木箱,箱子锁扣上的铜绿蹭了满手。里面是她的“嫁妆三件套”:台上海牌缝纫机(踏板缠着胶布)、个红漆木箱(边角磕掉了块)、还有条绣着鸳鸯的被面(被老鼠咬了个小洞)。“当年嫁过来就带了这些,”她抚摸着缝纫机的台面,上面还留着针扎的小孔,“这机子缝过三代人的衣服,现在还能转呢。”
周砚田抱着个旧木盒,里面是给老三“家族档案”:第一天下蛋的蛋壳(用棉花裹着)、换过的每根红绳辫(有粗有细,都系着铃铛)、还有张拍立得照片——老三蹲在鸡窝旁,旁边是刚孵出的小鸡,照片边缘已经泛黄。“它也算咱们社区的元老了,”他把照片摆在最上面,“这些物件比家谱还真,哪年换的辫绳,哪天下的双黄蛋,都记着呢。”
王大爷背着个帆布包,里面是他的“人生见证”:本1968年的工作证(照片上的他穿着军装,一脸严肃)、张泛黄的粮票(上面印着“伍市斤”)、还有个缺了口的搪瓷缸(缸身印着“劳动最光荣”)。“这工作证是我插队时发的,”他指着照片上的自己笑,“那时候比石蛋还瘦,现在成了胖老头。”帆布包底还压着张黑白照片,是他和老伴年轻时的合影,照片边角已经卷了。
“岁月收藏馆”没有门槛,谁想放什么就放什么,只要是带着回忆的物件就行。李淑琴在老槐树上挂了个木盒,里面装着本“收藏册”,谁放了物件,就在册子上写两句话,说说这物件的故事。册子封面是用旧挂历做的,上面画着老槐树,是石蛋涂的,绿颜料蹭到了封面上,像片不小心沾上去的新叶。
杨永革第一个放物件。他把那块兽骨埋在老槐树根下,上面盖了层柏枝。“部落的规矩,重要的东西要归土,”他在收藏册上写道:“阿爸的兽骨,现在守着新家园,比守着山洞踏实。”石蛋在旁边画了个小太阳,说“让太阳照着它,不冷”。
张大妈把缝纫机搬到树下,插上电试了试,“咔嗒咔嗒”的声音像在唱首老歌。她在收藏册上写:“这机子缝过儿子的开裆裤,缝过孙子的书包带,现在缝不动了,就让它听咱们聊天吧。”李淑琴掏出块蓝布,塞在缝纫机压脚下:“给它盖着点,免得落灰,就像给老朋友盖毯子。”
周砚田的老三“档案”摆在缝纫机旁,那张三代同堂的照片被石蛋用红绳挂在树枝上,风吹得照片轻轻晃,像小鸡在扑腾翅膀。他在收藏册上写:“老三的孩子们都长大了,这照片算个念想,等它老了,就知道自己当奶奶了。”老三蹲在照片下,用喙啄了啄地上的蛋壳,像在跟过去打招呼。
王大爷的工作证和粮票被他用玻璃相框装着,挂在树杈上。阳光透过玻璃照在粮票上,“伍市斤”三个字泛着淡淡的黄。他在收藏册上写:“当年用这粮票换过邻居的红薯,现在不用了,却比金银值钱。”石蛋突然问:“王大爷,那时候的红薯甜吗?”王大爷笑了:“比现在的甜,因为是换的,带着人情味儿。”
石蛋的铁皮盒放在树底下,他特意把那颗乳牙摆在最上面,红布包在阳光下像朵小红花。他在收藏册上画了个笑脸,旁边写着:“这是我掉的第一颗牙,在社区掉的,比在部落掉的踏实。”杨永革在旁边添了句:“下颗牙掉时,教你编个牙盒,比红布包好看。”
李淑琴的物件最特别——是个铁皮饼干盒,里面装着她的“纺织厂记忆”:个绣着“劳动模范”的搪瓷杯(杯口缺了块)、双磨破的工作手套(指尖缠着线)、还有张泛黄的合影(三十多个女工站在纺织机前,笑得比棉花白)。她在收藏册上写:“这些姐妹有的走了,有的老了,这盒子装着咱们的青春,比相册牢。”
收藏馆开馆那天,社区的人都来了。有个拄着拐杖的老奶奶,认出了张大妈的缝纫机:“这机子我家也有台,当年给你做过满月棉袄呢!”张大妈拉着她的手,两人对着缝纫机聊了半下午,从布料价格说到孩子调皮,像两棵缠在一起的老藤。
个中年男人站在王大爷的粮票前,眼圈红了:“我小时候偷过我爸的粮票换糖吃,他追了我半条街,现在想让他追,却没机会了。”王大爷拍了拍他的肩膀,从帆布包掏出张崭新的超市卡:“现在不用粮票了,这卡你拿着,给孩子买糖,比偷着吃甜。”
石蛋被群小孩围着,看他的铁皮盒。有个小女孩问:“你的牙掉了不疼吗?”石蛋挺起胸脯:“疼,但杨大哥说掉了牙才能长新的,就像老槐树掉叶子才能长新芽。”孩子们似懂非懂,却都学着他的样子,从兜里掏出颗弹珠、块橡皮,放在铁皮盒旁,说“也算我们的收藏”。
傍晚收摊时,大家坐在老槐树下,分吃张大妈做的“回忆糕”——用她当年陪嫁的红漆木箱装着,糕上的花纹还是用那台缝纫机轧的。杨永革说起部落的老槐树,说比这棵粗三倍,“但没这棵热闹,因为树下没人聊天”;周砚田说等老三再下蛋,就把蛋壳也放进收藏馆,“让它的子子孙孙都有念想”。
李淑琴望着树上挂着的物件,突然觉得这收藏馆比任何博物馆都珍贵。
岁月收藏的意义从来不是物件多古老、多值钱,而是有人愿意陪你把日子酿成回忆,愿意把平凡的瞬间当成宝藏,愿意在时光里为彼此留个位置。这些沾着烟火气的物件,就像老槐树上的年轮,圈着圈都是故事,把漫长的岁月都缠得暖暖的,带着股说不出的亲。
至于这些物件能存多久、会不会被虫蛀?谁知道呢。但可以肯定的是,只要这群人还能聚在老槐树下,看着这些物件笑、听着这些故事暖、盼着明天再添个新收藏,就算物件坏了、记忆淡了、时光走得再快,也会觉得心里踏实。因为最好的收藏,从来不是锁在柜子里的古董,而是身边那群能让你觉得“有他们在,岁月就不算白过”的人啊。
暮色爬上老槐树时,大家开始给物件盖防雨布。杨永革的兽骨旁多了束新采的野花,是石蛋放的;张大妈的缝纫机上搭着件小孩的外套,是刚才那老奶奶留下的,说“让机子再‘闻闻’布味儿”;王大爷的粮票相框里,被塞进了张现代超市的购物小票,新旧对比着,像时光在眨眼。
李淑琴最后锁上收藏册的木盒时,听见树洞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低头看,是只小松鼠,正叼着颗石蛋掉的南瓜籽往深处钻。她突然笑了——原来这老槐树,早就自己开始收藏日子了,藏着孩子们的吵闹,藏着老人们的唠叨,藏着那些说不完的故事,和过不够的平凡岁月。
而老槐树上的“岁月收藏馆”木牌,在暮色里闪着淡淡的光,像块被时光打磨过的宝石,照着树下的物件,也照着那些慢慢变老,却始终热热闹闹的人。明天早上,石蛋会第一个跑来,看看他的铁皮盒还在不在;杨永革会带着新劈的柏枝,给兽骨换层“被子”;张大妈会踩着晨露,来给缝纫机擦擦灰——日子就这么过着,收藏着,像老槐树的根,悄悄往深处扎,扎成片谁也搬不走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