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豆干走红·生计拓新途
秋老虎赖在天上不肯走时,“豆香居”的豆干已经在县里闯出了名。每日天不亮,聚福楼的伙计就踩着露水来等,车斗里的空竹筐摞得老高,王掌柜总在后面追着喊:“多装十斤!今个县太爷家的管家要来!”
傻妞蹲在酱缸旁捞豆干,酱汤溅得粗布围裙上都是黑点子,她却顾不上擦。手里的木勺“哗啦”一舀,十来块油亮的豆干浮出水面,裹着桂皮和花椒的香,往竹匾里一倒,春桃赶紧拿竹筷摆匀:“掌柜的,昨儿邻村杂货铺的掌柜又派人来问,能不能先赊十斤?说过两天就把钱送来。”
“赊!”傻妞手没停,眼睛往院外瞅——杨永革正带着两个后生搭新的晒架,竹竿架得老高,上头能铺十多张竹匾,“他常来买,错不了。记着让他补个欠条,咱账得算明白。”
正说着,杨永革扛着根竹竿从院外进来,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青石板上洇出小湿痕。“晒架搭好了。”他往酱缸边瞅,“今个做的够送府城不?同福楼的伙计后晌就到。”
“够!”傻妞往仓库指,“昨儿连夜压了两板豆腐,腌了八十斤呢!刚烤好的芝麻豆干装了五小筐,够他们摆柜台了。”她突然想起啥,拽了拽杨永革的袖子,“对了,李掌柜今早托人送喜字来,说他新印的‘龙凤喜字’卖疯了,给咱送了两串当谢礼,挂在新房梁上了。”
杨永革笑着点头,刚要去洗手,就见二柱从镇上跑回来,手里攥着张红纸,跑得脸红脖子粗:“杨大哥!掌柜的!县里的‘瑞福斋’掌柜找你!说要跟你订豆干!按月订!每月二百斤!”
“瑞福斋?”傻妞直起腰,手里的木勺“咚”地掉回酱缸,“那不是卖南货的铺子吗?咋也来订豆干?”
“听说他家少东家在聚福楼吃了咱的豆干,非要订!”二柱把红纸递过来,上面写着订豆干的日子和价钱,“瑞福斋掌柜说,给的价钱比聚福楼高五文!还说要给豆干起个名,叫‘豆香居特供’!”
杨永革接过红纸瞅了瞅,指尖在“二百斤”上敲了敲:“二百斤不少了。得再添两口酱缸,让春桃她们多腌两缸,别耽误了送货。”
“我这就去跟我娘说!”傻妞往灶房跑,路过驴棚时,豆宝正甩着尾巴嚼豆饼,她顺手往槽里添了把黄豆,“豆宝多吃点!等会儿还得拉磨呢!”
灶房里,傻妞娘正往大锅里倒豆浆,白花花的浆沫子往上冒。“娘!”傻妞掀帘喊,“咱得再腌两缸酱!瑞福斋订了二百斤豆干!”
傻妞娘手里的长勺顿了顿:“哪有闲缸?这两缸刚腌上,得等下个月才能用。”她往院角指,“要不把装豆渣的那两口缸腾出来?洗干净了也能用。”
“成!”傻妞转身就往院角跑,招呼两个后生搬豆渣。豆渣倒在猪圈旁的空地上,两头黑猪“哼哼”地凑过来拱,惹得傻妞直笑:“慢点儿吃!都是你们的!”
正忙着,赵老实扛着袋新收的绿豆进来了,袋口敞着,绿豆滚出来几颗,圆滚滚的泛着光。“永革,傻妞,”他往酱缸边瞅,“村西头的豆田收完了,打了二十三石豆子,都帮你们装袋堆仓库了。淑琴她男人说,你要是还想种,他明春接着帮你翻地。”
“种!咋不种!”傻妞接话快,“明年多种五亩!再种点黑豆,我听王掌柜说,黑豆做豆干更筋道!”
杨永革往绿豆袋里瞅:“赵叔,这绿豆是?”
“前儿跟邻村换的。”赵老实抹了把汗,“淑琴说天热,让你娘煮点绿豆汤给伙计们喝,败火。对了,村东头的李寡妇想找活干,她男人前几年没了,带着个小娃,你看能不能让她来帮忙晾豆干?手脚麻利着呢。”
“让她来!”傻妞赶紧说,“每天给二十文,管两顿饭!让她把小娃也带来,院里有地方玩。”
赵老实笑着点头:“我就知道你俩心善。”他往晒架上瞅,“这豆干晒得真亮堂,比镇上卖的金贵。昨儿我家淑琴还说,要学你这法子,给娃做几块当零嘴。”
“让她来学!”杨永革往灶房指,“我娘正煮豆浆呢,让她来舀一碗,咱这法子不藏私。”
送走赵老实,傻妞赶紧去仓库翻找空缸。仓库里堆着刚收的黄豆,袋口系得紧紧的,墙角摆着几坛米酒,是傻妞爹开春酿的,香得很。她刚把装豆渣的缸拖出来,就见杨永革拿着块豆干往灶房走,嘴里还哼着小曲。
“你干啥去?”傻妞追上去问。
“给你娘送块豆干。”杨永革回头笑,“刚烤好的,脆。”
灶房里,傻妞娘正往灶膛里添柴,见杨永革进来,赶紧往灶上的蒸笼瞅:“米粉蒸好了?二柱说同福楼要的急。”
“蒸好了让春桃装。”杨永革把豆干往她手里塞,“娘你尝尝,今个多放了点芝麻。”
傻妞娘捏了块尝,嘴角直往耳根翘:“比上次的香。永革啊,你说咱这日子咋就这么顺呢?前两年还愁傻妞嫁不出去,现在倒好,作坊开得红火,你俩也踏实。”
杨永革往锅里瞅,豆浆正“咕嘟”冒泡,香得人直咽口水:“都是傻妞能干,心实。”他往灶外指,“我去看看李寡妇来了没,让她先跟着春桃学晾豆干。”
刚到院门口,就见赵老实领着个穿蓝布褂子的妇人进来,妇人手里牵着个四五岁的小娃,小娃手里攥着根草棍,怯生生地往妇人身后躲。“永革,这就是李寡妇,叫秀莲。”赵老实往妇人身边推了推,“这是杨掌柜,往后你就跟着他干活。”
秀莲赶紧给杨永革福了福身:“杨掌柜好。”
“不用客气。”杨永革往晒架指,“春桃在那儿晾豆干,你去跟着学就行,有啥不懂的问她。”他又往小娃手里塞了块刚烤的豆腐泡,“小娃叫啥?去跟狗剩叔玩,他那儿有豆饼。”
小娃怯生生地接了豆腐泡,小声说:“叫小石头。”
傻妞正蹲在酱缸边捞豆干,见秀莲过来,赶紧直起腰:“秀莲嫂子来啦?我教你晾豆干,得摆匀了,不能叠着,不然晒不透。”她拿起块豆干往竹匾里摆,“就像这样,一块挨一块,留点儿缝。”
秀莲学得快,没一会儿就摆得有模有样。傻妞看着高兴,往她手里塞了块豆干:“尝尝!咱这豆干配粥正好。”
日头爬到头顶时,同福楼的伙计赶着马车来了,车斗里装着半车新收的糯米。“杨掌柜!傻妞掌柜的!”伙计跳下车喊,“我家掌柜让我带话,说府城的‘悦宾楼’也来问豆干了,问能不能每月送一百斤!”
“能!”傻妞拍胸脯,“让他订日子!咱保证送到!”
伙计笑着点头,帮着二柱往车上装豆干。杨永革往车斗里瞅,见糯米袋旁放着个木匣子,忍不住问:“这是?”
“我家掌柜给你带的!”伙计把木匣子递过来,“说是府城新到的印花布,让傻妞掌柜的做件新衣裳。”
傻妞打开木匣子,里面是块粉底黄花的棉布,花印得匀匀的,软乎乎的像云朵。她往身上比了比,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真好看!替我谢谢你们掌柜!”
送走伙计,傻妞抱着布往屋里跑,要去给她娘看。杨永革站在院门口,往远处的豆田瞅,刚收完的豆田裸着褐黄的土,风一吹,扬起层细土。他想起开春时刚下种的豆苗,嫩黄的芽尖顶着露水,转眼就收了二十三石豆子,心里暖乎乎的——日子就像这豆田,你往地里撒了种,下了力,它就给你结出饱满的豆荚,一点不含糊。
傍晚时,伙计们都收工了,秀莲抱着小石头要走,傻妞往她手里塞了块油纸包,里面是两斤烤豆干。“带回去给娃吃。”傻妞笑着说,“明早早点来,咱得腌新的豆干。”
秀莲红着眼圈接过来:“谢谢掌柜的。”
小石头从娘怀里探出头,往傻妞手里塞了颗刚摘的野草莓,红通通的:“给掌柜的吃。”
傻妞捏着野草莓笑,甜得心里发颤。杨永革站在她身后,往灶房瞅,傻妞娘正往锅里倒绿豆,要煮绿豆汤。院里的晒架上,豆干还在慢慢晾着,夕阳把它们染成了金红色,香得人直咽口水。
“杨永革,”傻妞突然回头,“咱明个做豆腐卷吧?把豆干切碎了包进去,肯定好吃。”
“成。”杨永革点头,往灶里添了把柴,“再做些豆腐泡,给王掌柜送点,他前儿还念叨呢。”
夜里躺在炕上,傻妞翻来覆去睡不着,手在枕头底下摸——摸出个小布包,里面是这个月赚的银子,沉甸甸的。“杨永革,”她戳了戳他的胳膊,“咱是不是能在县里开个铺子了?就卖豆干和米粉,让二柱去看着,咱不用总往镇上送了。”
杨永革往她身边凑了凑:“再等等。等过了年,把作坊的活计理顺了,再找个靠谱的伙计,就去县里盘个铺子。”他往窗外瞅,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落在墙上的双喜字上,红得亮堂,“到时候给你做身新棉袄,就用王掌柜送的那块布。”
傻妞“嗯”了一声,往他怀里钻了钻。窗外的虫鸣稀稀拉拉的,灶房里的水缸“滴答”响,远处的驴棚里,豆宝偶尔“咴咴”叫两声。她闻着杨永革身上的皂角味,听着他匀匀的呼吸声,心里踏实得很——就像刚压好的豆干,紧实,暖乎,透着让人安心的香。
第二天一早,傻妞果然起得比鸡早,拽着杨永革往工房跑,要做豆腐卷。工房里,春桃已经泡好了豆子,石磨“咯吱咯吱”转得正欢。“春桃!磨浆时多放两勺水!”傻妞喊着,往案板上摆豆干,“我要把豆干切碎了包豆腐卷!”
杨永革往灶里添了把柴,笑着摇头——他这媳妇,只要一琢磨新吃食,就比谁都精神。不过这样也好,日子热热闹闹的,像灶上的蒸笼,总冒着热气,透着盼头。
正忙着,王掌柜的驴车“哒哒”地来了,车斗里装着半车青菜,还有两扇猪肉。“杨兄弟!傻妞掌柜的!”他跳下车喊,“我给你们送菜来了!瑞福斋的掌柜说今个要来尝豆干,我让厨子也跟来了,给你们露两手!”
傻妞眼睛一亮:“瑞福斋掌柜要来?咱得好好准备!”她往灶房跑,“我去杀只鸡!咱炖鸡汤!”
杨永革笑着拦住她:“不用忙。咱有豆干,有米粉,就够了。”他往王掌柜身后瞅,见厨子正往院里搬铁锅,忍不住问,“王掌柜,你这是?”
“给你们搭个临时灶台!”王掌柜拍着大腿笑,“今个让村里人也尝尝好的!炖个猪肉豆腐,炒个米粉,再烤两斤豆干,让大家都乐呵乐呵!”
没一会儿,院里就支起了铁锅,厨子往灶里添了把柴,火苗“噼啪”窜起来。村里的人都被香味吸引来了,蹲在院外瞅,春桃的男人抱着娃,傻妞爹搬着小板凳,连张婆婆都拄着拐杖来了。
瑞福斋的掌柜中午时分到了,坐着辆马车,穿件月白绸袍,手里捏着把折扇。“杨掌柜!傻妞掌柜的!”他笑着往里走,“久仰大名!早就想来尝尝‘豆香居’的豆干了!”
傻妞赶紧把刚烤好的豆干往他手里塞:“掌柜的尝尝!热乎的!”
瑞福斋掌柜捏了块尝,眼睛瞬间亮了:“果然名不虚传!比我在府城吃的还好!”他往院里瞅,见王掌柜的厨子正炖猪肉,忍不住笑,“王掌柜倒是会享福,在这儿开起小灶了。”
“这不是热闹嘛!”王掌柜笑着递过杯米酒,“尝尝傻妞她爹酿的酒,后劲足!”
众人围着灶台坐,猪肉炖豆腐的香味飘得满院都是,米粉炒得筋道,豆干烤得焦香。瑞福斋掌柜吃得直点头,放下筷子说:“杨掌柜,我跟你订半年的豆干!每月二百斤,我让人来取!”
傻妞乐得合不拢嘴,赶紧往他碗里添了块豆腐:“掌柜的慢用!咱保证每月准时送!”
日头慢慢往西沉,瑞福斋掌柜坐着马车走了,临走时还订了五十斤芝麻豆干,说要给府城的朋友送。王掌柜的厨子也收拾东西要走,傻妞往他手里塞了块油纸包,里面是两斤豆干:“带回去给掌柜的尝尝!”
院里的人也渐渐散了,傻妞爹喝得脸红扑扑的,正跟赵老实唠嗑;傻妞娘在收拾碗筷,春桃和秀莲帮着擦桌子;小石头在院角追着鸡跑,笑得咯咯响。
傻妞靠在杨永革肩上,往晒架上瞅,豆干在夕阳下泛着油光,香得很。“杨永革,”她小声说,“咱这日子真好。”
“嗯。”杨永革往她手里塞了块豆干,“以后会更好。”
风从院外吹进来,带着豆田的清香,吹得晒架上的豆干轻轻晃。傻妞嚼着豆干,甜得眼睛都眯了——她知道,这日子就像这慢慢晒透的豆干,不用急,不用慌,一点点熬,一点点晾,就总能变得筋道、厚实,透着让人难忘的香。往后不管是开铺子,还是种豆子,只要两人在一起,啥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