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慕怜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歉。
“抱歉，是为师思虑不周。”
如果不是在大庭广众下，哪怕他不自以为是的帮助，也不会造成现在这样的结果。
只是他的一个思虑不周，却间接害死了一个人，改变了一个少年的一生……
人的生命，真是太脆弱了。
经不起任何的试探和马虎。
慕怜有些自责，也不在乎之前顾然想要伤害他的举动。
顾然薄唇紧抿，眼神闪了闪，仿佛是没想到，慕怜一个化神期的尊者，竟然会向一个凡人道歉。
他早就看惯了这世间的冷暖茶凉，人世百态。
穷人们为了争口吃的，可以卖妻卖女。
富人们则永远高高在上，眼神永远带着睥睨，连多看一眼他们这种穷人，都会嫌脏似的。
现在，一个在凡间被看作是仙人一样的存在，竟然因为一介草芥，感到了自责？
顾然感觉心里好受了些。
他自己也知道，他对于慕怜是属于莫名迁怒了。
可是他没办法，他的苦痛，需要有人发泄。
否则，娘死了，他已经没有理由再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了。
当然，现在他仍然还是想死。
“你杀了我吧。”
听着少年淡漠的语气，慕怜有一瞬哑然。
他知道顾然此时一心求死，没有任何念想。
那么他唯一能劝的，就是让顾然重新升起生的希望。
他斟酌着用词，轻声开口道：“你觉得你母亲希望看到你现在这样吗？”
顾然愣住了。
慕怜继续说：“你母亲一定很爱你吧？才会让你如此深爱你的母亲，到了没了她就活不下去的程度。”
“可是，你是不想活了，可你母亲想看到这种结果吗？你想要你母亲连死，都不得安心吗？”
顾然眼眶更红了，眸中晶莹闪烁。
说到底，表面再冷漠淡然，也还是一个才失去母亲的、不大的孩子。
慕怜叹了口气，“所以，你哪怕为了你母亲着想，也不应该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为师知道，她一定希望你幸福的。”
“为师不会杀你的，也不会因此对你有任何成见，你仍然可以安心修炼。言以至此，为师便不多说了，你自己静一静吧。”
说完，慕怜率先踏出了寒冰殿。
他心情有些郁闷，出了寒冰殿，又不知道去哪里，只好去了不灭峰坐坐。
巧的是，他去时，血韧还正在训练徒弟。
练完一套招式后，血韧走了过来和他站在一起。
“怎么了，今天想起来来我不灭峰坐坐？”
“嗯，有些无聊，过来看看。”
“咦，清风，原来你也会无聊啊？”
“……”
慕怜被梗了一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就见血韧又风风火火的冲到了都俊毅身边，矫正他的姿势。
两人相处看起来和谐自在，倒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快到午时的时候，流萤又带着都美珠过来了。
除此之外，还带来了一桌的美食。
故此，慕怜在不灭峰又蹭了一顿午餐。
只是这次没有夜寒舟的厨艺，他是没怎么下口的。
与此同时。
在距离忘川宗一千里以外的渡茶镇——
此地距离沙漠不是很远，风沙比其它城镇相较要多些。
此时一处镇外一处山坡之上，一行人徒步走过，远远便瞧见了前方一只旗帜飘摇着，写着一个大大的茶字。
一行人中，一名个头不高，脸色红润，看起来年龄很小的男孩脸上露出解脱的笑容。
“走得累死了，正好可以歇一歇，喝口茶水。”
说话之人，正是慕怜的小弟子，李小鹤。
身穿白衣的司徒离看了看气喘吁吁的李小鹤，点了点头。
“那我们过去落脚休息一段时间吧，大家也赶路很久了。”
闻言，李小鹤露出欣喜的笑容，可很快，嘴又扁了下去。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捏了捏自己的肚子，一脸哀怨。
“瞧我这些日子奔波得，身上肉都没有了。我娘亲可说过了，男孩子要长得胖嘟嘟的才有福气！”
一行人沉默的看了看长着一张圆脸的李小鹤。
唯有一名黑衣少年，颇为同意的点了点头。
“确实瘦了，起码十斤，没有以前可爱了。”
众人：“……”
李小鹤哪里有瘦那么多？
明明就是进入了生长期，吃多了结果全长在了个头上。
所以视觉效果拔高了，看起来瘦了些，实际上哪里少了肉了。
说不定，骨头重了些，还比以前重了几斤呢！
以前就是个小孩，现在看起来，终于有了长大些的模样了。
恐怕也只有把李小鹤当做亲弟弟一样的夜寒舟，才会怎么看都觉得李小鹤瘦了吧。
偏偏李小鹤觉得终于有人认同了他，拉着夜寒舟惺惺相惜的悲秋伤月。
几人说话间，进入了茶铺之中。
每人都点了一杯茶水，坐在阴影下避着太阳，凉快又悠闲。
而这茶铺店主可能也是闲来无聊，主动与他们聊起了这渡茶镇来。
“听说啊，我们镇子上，这几天好像在闹鬼。”
“我原本是要黄昏才收摊的，但我怕黄昏赶回去太晚，天黑了遇上那邪祟。所以现在我提前了，申时就收店。”
“你们啊，若是要进我们渡茶镇，可是不要太晚在街上溜达了。”
众人闻言若有所思。
李小鹤刚想嘚瑟一句，他们就是来收拾邪祟的，话头却被别人给抢了去，没了嘚瑟的机会。
“实不相瞒，在下便是为铲除邪祟而来，请问店主可否详细说说情况？”
一道爽朗声音传来。
众人侧头而望，只见一身着白衣的翩翩公子踏步而来。
夜寒舟原本正在喝茶的动作一顿，优雅的放下了茶杯，挑眉斜看去。
嘴角勾着不轻不重的弧度，可以说是三分凉薄三分讥笑，外加四分漫不经心。
他刻意地微仰着头，将别在脑后的那只玉簪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如此异常的表现，令刚走来的陆修不得不注意到他。
而目光，自然也落到了夜寒舟刻意亮出来的地方。
陆修蹙起眉头，收敛笑意，难得的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