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这是鬼界王宫中最明亮的一个夜晚。
到处张灯结彩，挂满了红色的灯笼。
宽阔的露天大厅中，红色的长地毯从入口处铺到了高台之上。
地毯两旁，是来此的宾客。
王宫外，也有无数鬼族观望着这个地方。
这个婚礼，是盛大又隆重的。
并不因为它的仓促而显得不完美。
时辰到了，伴随着优雅的音乐，今晚的两位主人公登场了。
夜寒舟牵着盖着红盖头的慕怜走上红地毯，在万众瞩目下，往高台上走去。
王宫内外，所有鬼族都跪伏在地，虔诚跪拜。
“恭贺鬼王，鬼后！”
夜寒舟冷淡的点了点头，只在牵着慕怜上台时，脸色才柔和许多。
婚礼是按照人界的规矩来办的，一切程序都没有少。
最重要的，自然是拜堂成亲的部分。
只不过他们不拜天地，也没有高堂可拜。
剩下的，只有夫妻对拜。
“师尊，咱们对拜后，你就是我的结发妻子了。”
红色盖头里，慕怜轻轻“嗯”了一声，率先弯下了腰。
见慕怜如此积极，夜寒舟嘴角勾起笑意。
他正准备行礼，完成这最重要的一个步骤，心中却突然有些惶然。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突然一道声音响起。
“寒舟，你在哪里？”
夜寒舟一愣，看向面前的红盖头。
“师尊，你在说话吗？”
红盖里传来声音，“没有啊，怎么了？”
夜寒舟心下一凛，脸色变了。
只听那声音再次响起，“寒舟，你可以听见为师说话吗？”
“如果听到了，就捏碎传声玉，告诉为师你现在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为师怎么才可以进去，或者在外面做什么才能救你出来。”
夜寒舟呆呆站着，心中如同炸开了惊雷。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
大厅内，所有鬼族都在等着两人对拜。
红盖头里的人或许是等久了，再次出声。
“寒舟，怎么了，快对拜啊。”
明明对面站着的，是他最爱的人。
今夜，是他的婚礼，是他最幸福的时刻。
他应该尽快的完成这个婚礼的，可他却愣住了。
他没有理会慕怜，而是从怀中摸出了一枚传声玉。
这是师尊留给他的东西，他从来都是万分珍惜，贴身收藏的。
他连捧在手上都怕碎了，怎么舍得捏碎。
可现在，他却因为那莫名响起的声音，内心涌起了强烈捏碎传声玉的冲动。
“寒舟，这是什么？”
慕怜掀开了红盖头，疑惑的看着他手上的玉石。
“现在是大婚的日子，别人都等着呢，我们还是快些行礼吧。”
夜寒舟看着那张他百看不厌的脸，不知为何，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他木着脸，没有搭理慕怜，而是捏碎了手中珍爱的玉石。
“……师尊？”
他的声音小心翼翼，又带着珍惜。
慕怜看着这一幕，面上惊疑不定。
更令他骇然的，是对面真的传来了，和他一模一样的声音！
“寒舟，你终于回话了。你现在在哪里？为师在左边的走廊来找你了，你没在走廊上，是不是进了壁画里面？”
走廊，壁画？
夜寒舟隐隐约约觉得，这是最为关键的，被自己遗忘了的东西。
他看了看自己生活了五年的鬼界王宫，一时觉得有些陌生。
他没敢说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事。
“师尊，我好像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关于你说的走廊和壁画。”
与此同时，遮天楼主殿走廊中。
慕怜松了一口气，能联系上夜寒舟就行，他赶紧将发生的事告诉了夜寒舟。
“……”
“为师猜测，你应该是在壁画上看到了什么画面，伸手去触碰后，被吸入了墙壁之中，进入到了关于未来的幻境之中。”
幻境？
这么真实的五年，竟然是幻境吗？
夜寒舟瞳孔蓦地放大，丢失的记忆统统回归脑海之中。
他想起来他在走廊上看到什么了。
是慕怜被杀死的画面。
他以为这是将来会发生的事情，没有控制住情绪，伸手触碰了墙壁。
然后就来到了壁画上所呈现的场景之中，并且忘掉了所有关于现实的记忆。
他在墙壁之中滞留了五年，悲痛了五年，结果现在突然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
“师尊，那我要怎样才可以回去？”
“为师也不怎么清楚，壁画是以人心中的牵挂羁绊来吸引人进入其中的，或许，你斩断牵绊，便可以回到走廊之中。”
牵绊……
夜寒舟看着面前的“慕怜”，恍然大悟。
他守着慕怜五年，慕怜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曾损伤，更不要说被伤害了。
所以，是他作茧自缚，将自己困在这里这么多年。
“慕怜”早在听到另一个他的声音后，便骇然不已。
此时听着两人莫名的对话，见夜寒舟以陌生的眼神望向自己，不禁后退了几步。
“寒舟，你可别听他的话，我才是你的师尊！今夜是我们大婚的日子，你别被他给骗了！”
夜寒舟来不及阻止，“慕怜”已经将话全部说完。
传声玉对面沉默了一会儿，疑惑道：“大婚？和谁？”
夜寒舟扫了“慕怜”一眼，又看向传声玉，莫名有些心虚。
“没有，师尊，就这样吧，我马上就回来。”
避免“慕怜”再次乱说话，他赶紧结束了传音。
眼神再次扫向“慕怜”时，带着冷静和若有所思。
“原本，哪怕是幻境，只要你是师尊，我都是舍不得伤害你的。”
“可是，你连演戏都演不好，什么都不知道，这个幻境未免太低级了吧。”
“慕怜”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什么幻境，什么演戏？
他只是莫名其妙活了过来，就见到了这个欺师灭祖的徒弟。
然后徒弟意外的温柔，还要和他大婚，他只是一切都顺着他而已。
然而现在，夜寒舟居然把这当做幻境，要杀了他以离开幻境？！
“我真的是你的师尊！你忘了吗？当初在落霞城边郊，你想要投河时，是为师救了你，将你带走纳入宗门，收为徒弟的！”
“慕怜”原本以为，只要能证明自己才是真的，夜寒舟便会相信他。
可夜寒舟的反应却极其奇怪。
只见他浑身一震，眸中复杂交错后，以一种诡异的眼神看向了他。
嘴角也勾起了诡谲的弧度，仿佛深渊中行走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