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宋之怀发来消息，温思渺迟疑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这么一来一往，她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敲定下来的，莫名其妙就买好了跟宋之怀一起回家的票，并且还是今晚。
她们寝室是混住的，两个室友是北方人，一个室友是本省人，温思渺是邻省的南方人。
两个北方室友不准备回去，见她与本省室友在收拾东西，语气半是艳羡半是怅然，“羡慕你们两小时高铁可以回去的。我回一趟家得把所有交通工具都坐一遍。”
温思渺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她带了一个空行李箱回去装东西，其他的倒也没准备什么。毕竟她心里清楚，所谓回家，也不过是一个人面对那间空荡荡的房子，住两个晚上再过来。
还不如寝室热闹呢。
真是奇怪，温思渺想。
从前她素来是厌恶喧闹的。她喜欢一个人待着，安静的时候，就静下心来想胡思乱想，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谁都不重要。
然而现在，她反倒是渴望陪伴了。
这也算是一种心态的改变么？
要是师父看见她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会很欣慰的吧。
他总是嫌弃她过于严肃，什么都喜欢藏在心里，也讨厌社交，生怕她一个人把自己闷着了，再也出不来。
真想告诉师父，她好像有一点走出来了。
而且很开心很开心。
小姑娘在走神，宋之怀早就发现了。
她没有看手机也没有听歌，偏偏走着走着，思绪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两人并肩坐在一排，温思渺的位置靠窗，窗外就是呼啸后退的葱郁山林。
此时已经入夜了，铁轨上零星开了几盏灯，高铁里却是明亮的。
她在很专注地思考着一件事。
思考这件事的时候，她的情绪本是消极低沉的，却又蓦地昂扬不少，后来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亮了亮，似乎有欢喜的微光。
也好，宋之怀想。
她自己把自己哄开心了，总比一个人生闷气好。
*
高铁一晃便到了站。
宋之怀拦了辆出租车，先送温思渺回家。
他原本只是想在门口站一会儿，帮小姑娘把行李箱拿上去就走。只是站了一会儿以后，又不想走了。
小姑娘恰时问他：“要进来吗？”
宋之怀挑了挑眉，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可是小姑娘主动邀请他的，他什么都没有做，不是么。
宋之怀的心情很好，进门时顺手开了客厅的灯，水晶灯的光折射过来，是暖洋洋的橘黄色。
小姑娘主动走进厨房烧水。
他倏地愣了一下。
这里与记忆中的没有什么差别，四室两厅的起居室，电视机柜上还贴着小姑娘童年时候玩闹的贴纸。
便连感觉，也与当年一样。
太空了。
三口之家，却永远只有小姑娘一个人。
他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小姑娘端着水杯走了过来，语气依然乖乖巧巧，“学长，喝水吗？”
宋之怀道了声谢。
她从小就懂事，那些熊孩子打打闹闹，她就在一边冷眼旁观。读书的时候格外聪明，也只有这个时候，嘴角稍微上扬一点，才显得像一个小孩子。
宋之怀有些记不清以前的事情了。
他的回忆有点乱，一时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过去。甚至他脑海里的小姑娘不止一个样子，有穿着小学校服背着小书包的，还有梳着双环簪、捧着《资治通鉴》的……
他抿了一口水，唇角滚烫的温度驱散了他思绪的紊乱。
这是怎么回事。
好像是不属于这个时空的记忆，因为某些特定的原因，一并在他脑海里勾勒。
有点烦。
他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杯壁，看见小姑娘一个人捧着东西进进出出，背影有着说不出的落寞，忽然道：“渺渺。”
这一回，他的语气罕见的没有玩味地添上一个“妹妹”。
温思渺回过头，奇怪地看着他。
“国庆有什么安排么？”宋之怀问，“要不要来我家住几天？”
这种事情，放在高中以前是很常见的。
温思渺父母上班忙，每天国内国外各个地方出差，宋之怀的父母则不然。
二人都是大学教授，文科出身，永远儒雅似水，平时空闲的时间也多，还爱好摄影，不时就跑出去玩一趟，日子过得自在悠闲。
从前温思渺的父母实在顾不上她，就会把她送到宋之怀家里，为此宋之怀的父母专门为温思渺准备了一间房间。
只是高中以后，两人读的高中相隔甚远，温思渺的父母索性送她去住校，这才没有再麻烦宋之怀他们家了。
答应的话差一点就脱口而出。
这个家太冷清了，也许放在从前，温思渺喜欢这样的环境。可现在这样，让她一直住在这里，她是万万不愿意的。
她攥着衣角，“没有安排……可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怎么说也有三年没见面了，那对父母的面容在脑海里早就变成了模糊的一块，这次贸然跑过去住，不会显得尴尬么？
宋之怀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哪怕是已经长大了，小姑娘还是像原先那样内敛又害羞。
“没关系，”宋之怀道，“他们很想你。你如果愿意的话，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他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放回口袋。
其实宋父宋母的原话是“下了高铁就直接带回家”。
还好当时小姑娘在发呆，没看见他的手机屏幕，不然一定会发现他与宋母聊了一路的天。
宋母甚至训斥他不争气，小姑娘都跟着他过来了，居然还不把人带回来，非要把小姑娘一个人抛在房间里。
他内心无可奈何。
宋母一直很喜欢温思渺，小时候就时常感叹，恨自己生了个儿子，然后天天给宋之怀灌输各种思想，说是长大了一定要把这个妹妹带回家做媳妇。
那时候他还没有什么想法，觉得宋母的话非常荒谬。
妹妹是妹妹，怎么能带回来？
只是现在，看着小姑娘一个人忙前忙后，他似乎又改变主意了。
嗯，带回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