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太将信将疑地看了眼钱桂芳沾满黑泥的手,没再多问,只念叨着:“一颗糖罢了,明儿让你二弟和二弟妹再给轩轩涵涵他们拿点。这天刚放晴,地上滑,你快回屋擦把脸,别冻着。”
钱桂芳低着头应了,转身回屋时,后背的冷汗还在往外冒。她坐在炕沿上,攥着那张假纸条,指节都泛了白。心里又悔又不甘——悔自己不该贪心那一百块,更悔刚才怎么就没盯紧叶蓁蓁,让她把欠条换了去。
可事到如今,她连句硬话都不敢说,只能把这口气憋在心里,闷得胸口发疼。
这偷欠条的事本就不对,叶蓁蓁没把这事宣扬出来,已经算给他面子了,这要是再回去闹一番,被厂里知道了,可能直接就把她和叶全强给开了。
不值当啊,不值当……还是等明天把钱秀梅接着回去,看看叶全强怎么说,毕竟他才是一家里面真正当家作主的人。
…………
杏花村的大路上。
叶卫华和钱秀梅刚走到岔路口,就见叶卫诚和李秀兰急匆匆地往这边来。
两人裤脚沾着泥,脸上带着急色,手里还攥着树枝——不停的往草垛两边看。
“娘!二哥!”叶卫华快步迎上去,钱秀梅也跟着停下。
李秀兰一眼就看出他俩神色轻松,不似之前找猫时的慌张,心里先松了半截,几步走过来:“小华?秀梅?你们这是……找着小白了?”
“找到了娘!”叶卫华笑得露出白牙,“我和秀梅妹子在北坡土洞里找着的,秀梅妹子已经先把它送回家烤火了,就是淋了点雨,爪子擦破点皮,不碍事!”
叶卫诚也松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叶卫华的肩膀:“找着就好!我和娘刚从大队长家回来,那边的邻家都没有看到小白,可把我俩急坏了。”
李秀兰拉着钱秀梅的手,上下打量她:“秀梅啊,辛苦你了,看你穿这衣服应该是囡囡的,肯定跟着卫华钻坡淋了不少雨。走,回家,婶子给你煮碗姜茶,暖和暖和。”
钱秀梅腼腆地笑了笑:“婶子别这么说,叶三哥才厉害,那么陡的坡,他一下子就找着小白了。”
四人并肩往家走,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
李秀兰走在中间,一边问着“北坡土洞深不深”“小白当时怕不怕”,一边时不时叮嘱“慢着点,那块石头滑”,叶卫诚和叶卫华走在两侧,偶尔插句嘴。
…………
灶房里,火光跳动着映在墙上,叶全国想着李秀兰和叶卫华还没有喝到姜汤,就守在里面,用小火慢慢的煨着。
叶蓁蓁正蹲在灶台边,打开一个旧木盒,里面放着半瓶碘伏、几卷纱布,还有一小罐熬好的草药膏。
傅逸站在她身侧,脚边蜷着小白,小家伙前爪微微蜷着,脑袋搭在地上,眼神蔫蔫的。
“把小白抱过来点。”叶蓁蓁拍了拍膝盖,傅逸把小白挪过去,小白前爪刚抬起来,就“喵”地叫了一声:[啊,轻点轻点主人,很痛的,你知道不。]
灶台上的大胖橘蹲坐着,尾巴尖轻轻晃着,睨了小白一眼:[哼,笨死了,跟我抢鱼干时倒挺能跑,现在知道疼了?]嘴上刻薄,却悄悄跳下灶台,用脑袋蹭了蹭小白的耳朵。
小白委屈地眨了眨眼:[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找个鸟蛋给你赔罪……谁知道坡太滑了……]
[谁要你的鸟蛋!]大胖橘扭过头,爪子却轻轻按住小白的后颈,[赶紧让我小弟给你治治,治不好以后不许跟我睡一个炕!]
叶蓁蓁听着两只猫的对话,嘴角弯了弯,拿起棉签蘸了碘伏,轻轻往小白的伤口上抹:“忍忍,擦了药好得快。”
傅逸站在一旁,看着她专注的侧脸——额角有细汗顺着鬓角滑落,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动作轻得像怕碰疼了小白。
他下意识地想伸手帮她捋开额前的碎发,手抬到一半又悄悄放下,转而拿起灶台上的水壶,往她手边的碗里倒了点温水:“渴不渴?”
叶蓁蓁抬头看他,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心里微微一动,接过碗抿了口:“还好。”
她低头继续缠纱布,手指不经意间碰到傅逸递过来的纱布角,两人都顿了一下,又很快移开视线。
小白的爪子被缠得整整齐齐,它试着动了动,抬头对大胖橘晃了晃爪子:[你看,仙女姐姐给我包的,像不像花布?]
大胖橘“嗤”了一声:[丑死了!]却用舌头舔了舔小白的耳朵,尾巴在地上扫出个小弧度。
叶卫东拎着空水桶往家走,刚拐进院门,就瞧见窗根底下那一幕——小妹蹲在那儿,手里捏着布条,正低头给小白缠爪子,那模样看起来乖极了,不愧是他小妹,长得比成里人都俊。
碍眼的傅逸就蹲在叶蓁蓁旁边,半个身子微微侧着,手里拿着块干净的布,像是刚帮小白擦过毛,两人离得不远,说话时声音都放得轻,连空气里都透着股安安静静的劲儿。
他心里“咯噔”一下,前儿晚上老二和老三和他蹲在柴房,压低声音说的话又冒了出来:“大哥,你可得盯紧点蓁蓁,那傅逸看着斯文,别把咱小妹的魂儿勾走了!”
“就是,你是大哥,多在他俩中间插插缝,别让他们单独待着。”
叶卫东急得手都攥紧了水桶提梁,脑子里嗡嗡转:可不能让小妹被勾走!他也顾不上轻手轻脚了,深吸一口气,迈着大步就往屋里冲,“砰”一声撞开木门,故意把嗓门提得老高:“哟!这小白咋了?爪子咋还包上了?”
桌子上卧着的大胖橘,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叶卫东:知道你不想让叶蓁蓁和傅逸单独相处,但你这借口也太假了吧,这小白受伤,不是整个叶家都心知肚明的事。
叶卫东几步跨到叶蓁蓁和傅逸中间,几乎是贴着炕沿站定,眼睛先往小妹脸上扫了扫,又飞快瞟了眼傅逸,然后蹲下来,手指头有点僵硬地碰了碰小白的爪子:“这、这伤得重不重?用不用找个赤脚大夫瞅瞅?”
叶蓁蓁被他撞门的动静吓了一跳,见他这副样子,嗔道:“大哥你慢点,小白从山上下来受了伤,你又不是不知道,刚刚我们已经给他清洗过了,你可别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