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与你何干?”
“到底姓谢,他日后出门去代表的也是我谢氏一族,所以不得不规劝一二。”
谢云岫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其实很忐忑。
崔女官与薄云先生都是没什么家族在背后拖后腿的,所以未必能理解,但二人却只笑笑,而后轻描淡写的提了句。
“莫要介入他人的因果,否则他的那份孽或许就要你来承担了。”
“是,云岫明白。”
聪明人说话向来点到为止,况且崔女官本来就不喜那谢云潜,如今他自己走了,倒是腾出个位置来让给“新人”,于是也不再纠结,指了指旁边站着的一少年,随后就介绍道。
“故交之子,今日起同你们一起进学,九贵,来见过大家。”
崔女官话落,谢云岫这才看到了那人。
一身布衣,却难掩俊秀的脸庞和锋芒毕露的气势,看上去年纪不算大,但眼睛却沉的如同潭水般,深不可测。
“在下朱九贵,乃满家庄人士,今日得此机缘能与诸位做同学,实乃我幸,望日后大家皆可不吝赐教,我必虚心受着。”
话说的漂亮,人长的也讨喜。
张家兄弟俩很快就接受了这个新来的同窗,而后笑着回了句。
“好说好说,我乃张仲达,这是我的胞兄张伯远,不知九贵兄弟年岁几何?我们日后该怎么称呼?”
“我不到十一。”
……
张仲达刚刚还挂在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了僵,看着眼前的朱九贵比他高出快一个头的身形,实难想象他竟然不到十一!
于是捏了捏自己的胳膊腿就讪笑说道。
“朱老弟吃得真好!长得真高!”
他的话朴实无华,直接把薄云先生和崔女官都逗笑了。
二人年岁已长,见多了那些带着面具,说话滴水不漏的人,如张仲达这般生性直爽的,便是此刻他们最喜欢的。
“我这就吩咐厨房以后饭菜多做些,必定不让你饿着肚子回家便是!正是少年长个的时候,过两年你们三人就个个都挺拔如松了!”
崔女官虽无后,但办事考虑周到。
提到有吃的,还管饱,张仲达眼前一亮,只不过被自家哥哥瞪了瞪,刚到嘴边的话也就不好再多讲出来,省得惹人笑了。
谢云岫看了一眼朱九贵,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明明是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少年,却有种入老僧入定般的光芒内敛。
从前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此刻看到他,谢云岫生出了鲲鹏大志的念头来,此人或非池中物啊……
就这样,朱九贵顺利的成为了三人的同窗。
《论语》一书被薄云先生收回,递给朱九贵的乃是本《战国策》。
看到此书时,谢云岫隐隐有些吃惊,要知道这类书民间可无人敢用,乃是皇家御物,如今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出现在了先生身后的书架上,且崔女官也并无什么表态时,她就明白了。
以薄云先生之能,教授他们的不仅仅是书中要义,更多的是远见卓识。
这样日后为官也好,做人也罢,皆能立于世间不败之地,而不是一味钻营向上,平白失了读书人的骨气和清贵。
念及此,谢云岫在心中默默叹息。
可惜了了,堂弟太过急躁,这样难得的机会说错过就错过,日后便再无可能!
朱九贵双手接过那《战国策》,而后就郑重其事的对着薄云先生行礼。
“先生,请受学生一拜。”
说罢,就以拜师礼对着薄云先生叩拜起来,动作铿锵有力,眼神并无拖泥带水之态,看得出他既有文人之傲骨,也不缺清正脊梁。
“好,好,起来吧。”
“谢过先生。”
张家兄弟俩走过去笑着与他说了几句,今日这同门师兄弟的情谊就算结下了。
时间飞逝,很快这一天就过去了。
等到谢云岫回府时,天色已经有些暗沉下来。
霞光逐渐落幕,谢家的下人们也开始在廊下掌灯,偶有遇到她的,行礼也比从前要恭敬许多,毕竟人人都知道,他们家的这位大姑娘今时不同往日。
再不敢似从前那般怠慢了。
听松居。
此刻灯火通明,亮的人心中暖暖的。
谢云岫知道定是阿娘在等,于是眉目舒展的往前就快走了起来。
学了一日,原本脑子涨涨的难受,但一进门看到阿娘脸上的心疼与关切的瞬间,身体的不适就化作云烟消散开了。
“怎么样?累不累?我让廖妈妈准备了你喜欢的甜水,是现在喝还是待会儿?”
张闻音已经一天没见到女儿了。
虽然知道她在崔家是受不了委屈的,可当娘的总是记挂着孩子,上前几步就拉过她的手,坐了下来。
“现在吧,喝完歇息会儿女儿就去睡了。”
看出了她眼神里的疲惫,张闻音叹息一声,心疼的就说道。
“现在让你学这些,会不会有点吃力?薄云先生怎么说,要如何教导你们?”
“阿娘放心,从前只闻其名,还想着先生会不会严苛?却不曾想最温和不过,且并未让我们学太多的东西,而是先看书。”
说罢,谢云岫就将薄云先生给她选的《鲁班书》拿了出来。
看到这个,张闻音忍不住的蹙眉。
“这书是给你的?那伯远和仲达呢?也是《鲁班书》?”
“他俩的是先生亲编的《民间志怪录》。”
张闻音听的糊里糊涂,“奇怪,不是说去听经学吗?怎么会读起这些杂书来?”
她虽然不懂,但是也没有否定。
随后就听谢云岫解释道。
“先生的意思是我们年纪还小,读经学太过枯燥无味,即便是记下了也是死记硬背的,不会活用,还不如趁现在多看看别的,根基打牢固了,往日才能学得快狠准!”
“这话有理,不愧是大家,看人办事都远见着呢,你也别着急,跟着慢慢来就是,一辈子长着呢,根基打牢靠了,日后才能做个清明懂义的人!”
谢云岫点点头,对于阿娘的话她也认可。
只是想起今日学堂上一进一出的事情,就简明扼要的同阿娘都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