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屹川被她的话噎得满脸通红,一时语塞,他好不容易提的连长,居然被说是新兵蛋子,还说他没规矩?!
“噗呲——”陆屹川还想反驳,竟然听到陆屹寒笑出了声!
他哥,亲哥!笑了?!他这是也赞成这个女人说的话吗?!
他被气得胸膛起伏,没说话,狠狠瞪了桑云苓一眼。
可没完,他的亲哥哥神色温柔地对这个女人说,“他欠收拾,别理他。”
然后转过头来严厉地瞪着他,
“滚去训练场跑十圈,磨磨你的性子。再对嫂子不敬,军法处置!”
他自然不敢违抗兄长命令,憋一肚子火,摔门而去。
出门时看到院子里,别人的菜园种的都是蔬果,只有一片菜园子里还种着鲜艳的花草,扎眼得很。
陆屹川冷哼一声,果然是资产阶级做派!
这个女人!
等着他把妈叫来,看你这资产阶级小姐还怎么得意!婆婆总能教训一下这个儿媳!。
桑云苓自然不知陆屹川有什么心思。
试验田的早稻播种育苗期结束。
到了移栽的关键时候。
却偏偏撞上梅雨季高温高湿。
梅雨季的太阳让人像闷在蒸笼里,刚在外面待一会儿,后背的衣服就黏在了身上,空气湿得能拧出水,连风都带着股潮乎乎的热气。
她利落地挽起裤腿,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
踩进秧田,泥水瞬间漫过脚踝,凉意混着闷热缠上来。
桑云苓微微蹙眉,仔细观察着地里的情况,思考着后续的田间作业。
前几天好不容易挖通的排水沟,被雨水冲得陷,得重新加固。
这天气,既要保证秧苗喝饱水,又得严防积水烂根。
稻田管理,讲究看天看苗。
雨后及时检查水沟排水是否通畅,有没有积水。
观察秧苗有没有出现萎蔫、烂根等情况。
粗活她可以雇人帮忙定期巡查和处理排水、补苗。
她本人也要时刻来,记录情况和数据。
这回桑云苓不打算借用灵泉的神奇功效。
这一批种子是打算真刀真枪种出来,推广出去的。
再靠灵泉,就失了验证的意义。
不过这样的话,她就要多注意一些病虫害问题。
不远处,老周头带着几个人在田地里忙活,
他虽然热得满头汗,但神情却是满足。
老周头直起腰来,抹了把汗,看见泥水里站着的桑云苓,眼神满是赞赏,
“丫头!快上去!”他嗓门洪亮,
“这水里头蚂蝗多着呢!咬一口够你受的!你这细皮嫩肉的,遭这罪干啥?”
他跨步走过来,指着桑云苓手里的笔记本,
“你是读书人,是干这个的!该记啥就记啥,那才是正经事儿!看天看苗,琢磨那些道道儿,比你在泥里打滚强多了!”
老周头打心眼里觉得,桑云苓脑子灵光,懂得多,实在犯不着像他们这些老粗一样,非得把自己弄得一身泥一身水。
桑云苓回应他,“唉,我明白!这就上去。”
记录不同地块的秧苗生长速度、浇水,排水后的土壤湿度变化、梅雨季病虫害出现的规律等等,
这些数据积累起来,这些才能促进更科学的种植,是她此次种植的目的。
重心确实该挪到观察、记录和学习上了。
空间里那些阿公的珍贵笔记、阿婆留下的医书,还有她通过各种渠道搜集来的种植资料,都得抓紧啃透。
每天的日程排得满满当当,试验田是重中之重,给高考打基础的复习也不能停,偶尔还治疗一些病症提升医学经验。
这天桑云苓从外面回来,她推开门,一股夹杂着一丝陌生、略带甜腻的脂粉香扑面而来。
她脚步一顿。
屋正中,端坐着一个身影。
“你就是我的大儿媳妇?”
那是一位保养得宜的妇人。
深红色绸缎衬衫熨帖得一丝不苟,乌油油的头发梳成光洁的发髻,脸上薄施脂粉,描着细细的眉,唇上一点红。
她坐姿挺拔,双手叠在膝上,眼神带着审视,正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拨弄着里面的茶叶沫子。
那神情姿态,说话腔调,活脱脱从戏台子上走下来的“刁婆婆”。
如果那个杯子拿的是陶瓷茶杯,而不是搪瓷杯就更像了。
桑云苓心下了然。
这就是陆屹川的母亲,文工团的退休指导。
想起陆屹川提过的“戏精”,说什么怕“闹得两人不愉快”。
她倒是好奇这个所谓的婆婆要怎么让她不愉快。
她还手上拿着记录的本子。
裤腿还挽着,鞋子上还粘着半干的泥水。
拍了拍身上的泥点子,她坦然道,
“你好,我是桑云苓。”
婆婆林玉珍一愣,没想到她就这么个回答。
“哼。”
随即,她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只用下巴点了点旁边一张没有靠背的小凳,语调抑扬顿挫,
“咦——坐着吧。这没规没矩的,进门也不笑晓得先喊人。”
桑云苓看都没看那张硌人的小凳,径直走到旁边一张铺着软垫的靠背椅坐下,动作自然流畅。
站了一下午,还是坐着舒服。
这小小的“反抗”让林玉珍拨弄杯盖的手指微微一顿。
“哎哟喂——听说你本事不小呀?”
她总算正眼看她,目光在她沾泥的裤腿和鞋子上扫过,有些讶异。
脸上却带着瞧不起的挑剔表情,
“一个小媳妇家家的,不在院里安安分分待着,成天往外跑,瞎折腾什么‘试验田’哟?
风吹日晒,泥里水里打滚儿,像个什么模样哟!我们老陆家的媳妇,可从来没有这般抛头露面,不成体统的呀——”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从外头窜了出来,正是小叔子陆屹川。
他进来先抱着胳膊,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桑云苓,
“妈!您说的真对!我看她就是装模作样!什么试验田,指不定是大哥的好好主意,却把功劳硬安在她的头上!
她也就配在院里摆弄摆弄那些资产阶级的花花草草,装点门面!”
他特意加重了“资产阶级”几个字眼,眼神斜斜地瞟向院子里桑云苓精心侍弄、开得正艳的几盆芍药和月季。
这些话说的可真难听,摆明了不信她有真本事。
林玉珍顺着儿子的目光望去,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惊艳和好奇,但立刻被陆屹川刻意地咳嗽声提醒。
她赶紧板起脸,重新端起那副唱戏的腔调,
“就是!净整那些花里胡哨、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图个啥哟?
谁人不知晓你是城里来的娇小姐,摆弄这些不着调的,别搞得最后让人笑话个没完没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