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两人因为此事争吵的时候,桑云苓已经坐上去省城的吉普车。
车在略显颠簸的土路上行驶,卷起淡淡的烟尘。
桑云苓坐在后座,目光落在车窗外不断向后掠去的田地和树木,
她看似平静,指尖却微微蜷缩,透露出她内心些许的不平静。
今天,她将与陆屹寒,老周头以及李干事一同前往省农业部门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
正式的通知上说,是“研讨高产试验田成果及后续推广事宜”。
这意味着,她倾注了心血的第一步,试验田,不仅成功还进入了更高层级视野。
车内气氛算得上轻松。
老周头坐在副驾驶,他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自豪。
他不时清一清嗓子,反复摸着怀里那个有些磨旧了的笔记本,里面记录着试验田从无到有,从播种到丰收的每一个关键数据。
陆屹寒坐在桑云苓身边,身姿一如既往地挺拔。
他侧过头,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紧张?”
桑云苓回过神,微微摇了摇头,唇角对着他弯起一点弧度,
“有一点。
更多的是没想到。”
没想到她重生一世,真的能走出这样一条以前从未想过的道路。
她的思绪不由得飘回试验田丰收消息传开后,大院里那持续了好几天的热火朝天的喜悦。
那天之后,嫂子们更加喜欢聚到她家门口,脸上都是与有荣焉的光彩,比自家得了表彰还激动。
“这下看谁还敢小瞧咱们军属!”
张慧芳叉着腰,嗓门亮堂,仿佛要让全军区都听见。
“就是!桑云苓可是咱们大院的自己人!”
吴兰花笑着附和,别人不说,桑云苓给她丈夫治好了腿,又让她孩子能够跟着同龄人上学。
其他人怎么看她不管,在她这里是妥妥的自家人。
她说着手里还抓着一把瓜子,笑着分给周围人。
“这功劳,有咱们大院一份支持!首长批的项目,还得是上级有眼光有见识!”另一个嫂子抢着说,
“我家那口子回来都说,他们部队里都传遍了,说咱大院出了个土地状元!”
桑云苓听着这些话语,心情也很是愉悦。
她不仅仅是在为自己复仇,为自己铺路,她的成功,也真切地给这些同样在后方付出,却常常被忽略的军属们带来了底气。
紧接着,正式的嘉奖和来自省农业部门的会议邀请函就送到了她手上。
通知措辞正式,邀请她这位“杰出贡献者”前往省里参会。
“同志,去省城你得穿那件新做的蓝褂子!精神!”
赵蔓芝抢先建议。
“光褂子哪行!头发得梳好,盘起来,才利索!”吴兰花伸手就比划,好像现在就要给桑云苓梳头。
“要俺说,桑妹子这套军装改的衣裳就顶好!精神!一看就是咱部队的人!”张慧芳嗓门亮堂,手里还捏着个刚煮好的鸡蛋,硬往桑云苓兜里塞。
“光精神不够,省里开会呢,得大方。”
吴兰花更细心些,说干就干拿着把木梳,小心翼翼地帮桑云苓把鬓角的碎发抿到耳后,
“头发得梳溜光,那些领导都讲究这个。”
桑云苓有些无奈地笑着,还不是今天出发呢。
不过她的心里却暖烘烘的。
她当时就像个娃娃,被一群热情的嫂子们围在中间打扮。
“要是有条红纱巾就好了,衬脸色!”旁边有人感慨。
“可不嘛!哎呀,早知道把我那条新的拿来……”
刚说完,首长夫人竟然也来了,她不是空手来的,带的人手上,拿了两个布包。
其中一个小布包带了一包难得的水果硬糖,首长夫人笑着分给眼巴巴围过来的孩子们,然后径直走向桑云苓,拉住她的手。
“桑云苓同志,”
首长夫人的手温暖而有力,语气真诚,
“我代表军区领导,也代表咱们所有军属,谢谢你!
你这件事,做得漂亮,意义重大!
这证明咱们的妇女同志在任何岗位,任何领域里都能发光发热,都能为国家做贡献!”
桑云苓浅笑着点头应下,如果她做的这些事情能够给她们一个激励,也就当是回报这些人之前给她的帮助和支持。
她接过另一个递到自己手上的小布包,打开一看,竟是一条叠得整整齐齐的,崭新的红纱巾!
嫂子们顿时发出一片低低的惊呼和羡慕的笑声。
“瞧瞧!还是首长夫人想得周到!”
“快围上试试!
一时间,大院里的喜悦达到了顶点。
“到时候咱们团长夫人要去省里开会了,
我们是不是可以跟着上报纸了!”
“就是啊,说不准啥时候就有记者来采访我们呢。”
“桑妹子,到时候见了大领导,可别忘了替咱们大院说句话!”
嫂子们围着她,七嘴八舌,兴奋得脸上放光。
不知谁先起的头,大家开始热切地打趣商量起来,要是真有记者来采访,该怎么办。
“说话!说话可得想好了!”赵嫂子一脸严肃,
“得说咱们军区领导支持,说咱们大院团结,说,说咱们军属也能顶半边天!”她努力回忆着最近听到的时髦词儿。
“妇女能顶半边天!”首长夫人笑着补充道。
“对对对!妇女就是半边天!”
“要是记者问俺呢?俺该说啥?”另一个嫂子有点紧张地问。
“你就照实说!说桑妹子天天起早贪黑,说那稻子长得喜人!说咱都佩服!”
“俺……俺怕到时候一紧张,啥都说不出来……”
“瞧你那点出息!你就想想咱大院多长脸!有啥说啥!”
吉普车轻轻颠簸了一下,将桑云苓从那些温暖嘈杂的回忆里拉回现实。
她嘴角还噙着未散的笑意。
那些真诚的关心和喜悦,让她新的人生不只是被仇恨填满。
握着手里她们塞得鸡蛋,干净的手帕,桑云苓心里思绪万分。
陆屹寒看着她柔和的侧脸和手里的东西,低声道,
“她们都很为你高兴。”
“嗯。”桑云苓轻轻应了一声,刚才在心底轻微的紧张已经被驱散了不少。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前方渐渐出现的省城轮廓。
老周头也回过头看着她,脸上满是憧憬,想他以前在部队里什么嘉奖没有拿过,可今天这光景,竟像是自己第一次得荣誉似的,打心底里为她感到激动。
“桑丫头,等会儿到了会场,你别怕,有啥说啥!数据都在咱这儿,实实在在的!让省里的专家们也看看,咱们泥腿子里也能出状元!”
桑云苓点头答应,看见李干事跟着回头瞅了一眼,说起来最开始院里她的第一块土地,也是多亏了李干事,也得感谢感谢他……
车子驶入省城,街道逐渐变得繁华。
所有人都觉得,这将是一场满载荣光的旅程,是对过去努力的最佳嘉奖。
然而,当车子最终在那栋挂着显眼部门牌匾的大楼前停稳,
当桑云苓走下车,抬头望向那庄严的门楣时,心头却莫名地,极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吉普车“吱呀”一声,在那栋气派的灰砖大楼前停稳。
车门打开,桑云苓深吸了一口气,抬脚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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