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刚把最后一道清蒸鱼端上桌,莫文言就举起果汁杯:“今天只聊家常,不提工作。”水晶灯的光在杯壁上晃出细碎的光斑,她特意朝范静笑了笑。这话是说给所有人听的,更是说给她听的。
酒过三巡,范静的脸颊泛起红潮。她攥着酒杯的手指有些发紧,杯底与桌面碰撞的轻响突然打断了舒果果的笑话:“我有话想说。”
满桌的笑声瞬间淡了下去。樊玲夹菜的筷子悬在半空,看见范静眼里的光。那是积压了太久的情绪,像终于要决堤的洪水。
“可能我说了大家会不高兴。”范静的目光扫过每张脸,最终落在空着的温柳的座位上,“但我必须说。我知道温柳护士长看不上我。眼缘这东西很怪,看不上你的人,这辈子都不会正眼瞧你。”
她把杯里的白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的弧度里藏着委屈:“我努力学操作,考培训师,就是想让人看得起。可有些人……”话没说完就被莫文言打断。
“温柳对谁都一样。”莫文言给她添了点茶水,水汽漫过杯口时,声音放得很软,“上次你生病,还是她替你值的夜班。”
范静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自嘲:“替我值班?那是怕我拖科室后腿吧。”她把茶杯往桌上一放,瓷杯与玻璃桌面碰撞的脆响,像根针戳破了席间的平和。
廖鑫悄悄碰了碰舒果果的胳膊。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这顿饭终究还是变了味。邻桌的谈笑声顺着门缝飘进来,衬得她们这桌格外安静。
没过多久,樊玲突然站起来:“我家孩子该喂奶了,先走一步。”她拿起包的动作很快,像在逃离什么。紧接着,又有两个护士找借口离席,包厢里的空位越来越多,只剩下莫文言、齐大哥和两个新人还坐着。
“别往心里去。”齐大哥给范静夹了块鱼,“她们就是害羞。”
范静望着空了大半的桌子,突然就平静了。她把剩下的茶水喝干净,杯底的茶叶沉在杯底,像她那些说不出口的委屈:“其实我就是想说说心里话。这么多年,没人听我说过这些。”
散席时,酒店门口的风带着凉意。樊玲和李琪并肩走在前面,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响里,掺进樊玲的声音:“她怎么偏提温柳?好好的饭吃成这样。”
李琪裹紧大衣,想起那天温柳在护士站说的话:“范静就是太想证明自己了。”她望着远处范静被齐大哥护在怀里的背影,突然就懂了。
有些伤口,总得先撕开,才能慢慢愈合。
公交车上,廖鑫望着窗外掠过的路灯,突然问:“你说范静会变好吗?”
舒果果把下巴搁在包上,看见车载电视里正在放的职场剧:“不知道。但我觉得,能说出来的委屈,就不算真委屈。”她想起齐大哥给范静披外套的动作,突然笑了,“至少她现在有齐大哥疼了。”
车到站时,廖鑫回头望了眼医院的方向。住院部的灯火像片星海,8床的监护仪应该还在规律地滴答着。
就像那些藏在日常里的希望,不管今晚的饭吃得多别扭,明天太阳升起时,该上班的上班,该护理的护理,日子总会慢慢熨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