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望舒心中惊讶,尸体表面没有被破坏的痕迹,那心脏是怎么消失的呢?
她将神识扩散而出,探入其体内。
尸体体内的器官都已经衰竭,但都还在,唯独心脏处空荡荡的。
雍望舒将全部的神识集中到心脏处,她发现,连接心脏的血管断裂了。
这种断裂不是那种撕扯后的痕迹,也不是切断的痕迹。
更像是…破碎…
这种破碎感,会有几种情况会导致,比如石化后的石块掉落,比如冻结成冰后的冰块破碎…
假设如果两者都成立,那么不合理的地方就来了。
雍望舒神情沉重,这种破碎只存在于最外层的表面,导致里面纤维破裂的…竟然是火…
雍望舒的神识紧盯着横截面上面的痕迹。
这明显是燃烧后的蜷缩,上面还有烧焦的黑点。
她紧急在头脑中搜索什么法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心脏摘除?
法术效果还得是外面凝固、里面燃烧?
她想了半天,发现并没有此等法术!
如果只按创伤痕迹看,吴忧的心脏应该是被烧没了。
烧的连个残渣都没剩下。
她将神识收回,心中思索着,这孩子身上的毒血是不是导致它表面凝固的罪魁祸首?
她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首先,这孩子定时吃缓解丹药。
第二,她刚才手指碰触他的皮肤就冻伤,这并不是这种毒能达到的程度,此毒只会在血液中发作,无法到达表皮。
她这么想着,手指又按向旁边的皮肤。
这一次,她安然无恙,其他地方的皮肤只是凉,这和这口水晶棺有关。
那么这一切都在表明,是有人用了某种手段,杀害了吴忧。
至于具体是什么手段…她也没有头绪。
这个大陆上总有她不知道法术,要是以前,她第一时间便会找她师傅询问。
但现在…她没有这个场外援助。
而她如今认识的,比她见多识广的人都没在身边,也联系不上。
再见面该留个联系方式的!
她摩挲了几下手腕上的佛珠。
身后的吴匹犹豫的开口:“道友,我儿子是不是被人害死的?”
雍望舒回头看他:“为什么这么说?”
“我也是猜测。”吴匹眼睛看向水晶棺:“他一直有服药,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事…”
“吴长老,吴忧他平时有朋友吗?”雍望舒单手撑在水晶棺上。
“曾经有一个,但是那孩子前段时间被家里人接走了。”吴忧想了想。
“那孩子家住哪?”雍望舒想去看看,有时候小孩子互相有秘密,大人是不知道的。
但没想到吴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孩子是当初在街上碰到的,我看他可怜,便接过来让他在宗门当个杂役,给口饭吃。”
“吴长老是个善人。”雍望舒称赞道:“那孩子叫什么?”
“好像是叫谢安歌。”吴匹想了半天。
“最近可有异常的事?”雍望舒又问道。
“倒也没有…”
“吴长老可是想到了什么?”雍望舒注意到他的吞吞吐吐。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就是前段时间谢安歌的父亲来宗门大闹了一场。”他无奈的摇头:“他认为我将他儿子带到宗门里是不怀好意。”
“哦?”
“我在街上遇到谢安歌的时候,他就因为长时间在外面流浪得了病,他父亲就认为是我虐待孩子。”吴匹叹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雍望舒若有所思:“吴长老找人验过尸了吗?”
吴匹点了点头:“找人看了,但是没有找仵作,我不希望我儿子的尸身被破坏。”
“那可有什么发现?”雍望舒食指轻敲水晶。
“他说我儿子的心没了。”吴匹皱起眉头:“我一开始是不信的,所以我自己看了一遍,确实是不在了。”
吴匹作为太息仙宗的外门长老,修为也已经达到了化神中期,即使神识再差,也能发现这么大的亏空。
“他可说了为何心脏丢失?”雍望舒抱着希望问道。
“他也不知道,他说除了这个,我儿子一切都正常。”吴匹捏了捏眉心:“我也没发现异常,这才请了道友。”
雍望舒了然,能发现心脏丢失很简单,但要去发现血管内的异常,在不解剖的情况下,需要有更强大的神识。
她想到这里,开口道:“据我初步观察,吴忧的心脏应该是被烧光了。”
“怎么可能?”吴匹难掩吃惊:“不破坏身体,直接在体内燃烧?”
“可否借用一下贵宗的藏书阁?”雍望舒问道。
“当然可以,你拿着我的手牌就可以去,但是我的权限有限,太核心的书看不了。”吴匹将自己的腰牌给了雍望舒。
“没关系。”雍望舒接过腰牌:“为了方便查案,不惊动太多人,这段时间吴长老的腰牌可否借我用?”
“当然可以,道友方便便好。”吴匹一口答应下来。
“吴长老这段时间不必管我,需要吴长老的时候我自会来。”雍望舒行了一礼:“麻烦告知吴忧的房间。”
…
在这间庭院中,吴忧的房间在最靠里面的地方,这里安静人少。
应该是考虑到他毒性发作时,不会因为人多而不安。
房间内收拾的很整洁,窗外便是萧萧竹林。
吴忧的房间不像一个七岁男孩的房间,没有任何玩具,只有一排放满书的书架,和摆好纸墨笔砚的书桌。
雍望舒站在书桌前,拿起堆在书桌一角的,一叠用过的宣纸。
最上面一部分是吴忧练的字,字体已经初见风范。
雍望舒再往下翻,内容就变了。
宣纸上开始出现两种字体,一个是吴忧的字,端正规矩、干净利落。
而另一个,则是尝试跟吴忧写一样的字,但他写的歪七扭八,甚至还有错别字。
再往下翻,雍望舒便知道这个“不羁”的字体是谁的了。
因为这张宣纸上,写的都是一个人的名字:谢安歌。
再下一张写满了另一个人的名字:吴忧。
很明显,是吴忧在教谢安歌写字,再往下面的每一张都是漂亮的字体和狂乱的字体共存。
雍望舒将这些宣纸重新放好,她踱步到书架前。
书架上放满了书籍,大部分都是《道德经》、《太息仙宗编年史》和《修士束身守则》等十分严肃的书。
很多书都已经泛黄,很明显经常被翻看。
雍望舒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七岁孩子天天看的东西。
他太辜负吴长老为他取的名字了,这哪是无忧,这明明就是全忧啊!
她为吴忧默默挂了个标签:小古板。
雍望舒扫了一眼,立刻被一本书吸引了目光。
这本书虽然在角落里,但这书名在这些老夫子的书中,简直就是鹤立鸡群。
雍望舒伸手抽出这本书,书封面上写了几个斗大的字:《女修二三事》。
她饶有兴趣的翻开这本书,却发现在扉页上夹了一张纸。
雍望舒将纸张展开,里面全是潦草又狂野的字体:
吴忧,这本书送给你,他们都说好看,你看完讲给我听吧。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叔叔说我的血可以给你解毒,这样你以后都不会再疼了!
所以,等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在取血啦。
不过你别担心,叔叔说,只要一点就够,不会对我造成影响。
还有哦,我的阿爹来找我啦!我就要回家啦!
只是可能我们就暂时见不到面了,但是等你好了,可以来我家找我玩。
我带你去抓萤火虫,抓蟋蟀,吃云烙,还有我家后山的果子也特别好吃,到时候都给你。
再见啦!
…
雍望舒看着最后歪七扭八的落款,心中感慨万千。
谁能想到,宗门长老的儿子和杂役成为了好朋友。
又谁能想到,杂役的血竟是救命的解药。
还真让吴匹找到了。
雍望舒的眼睛闪烁着,她想,奇怪,这事,吴匹为什么瞒着呢?
万里都挑不出一的若金血,历经七年终于被找到,献血救治也不会危及生命,有什么不能说的?
雍望舒将信暂时保管起来,她把书重新塞了回去。
她想,难道,中间出事了?
吴匹刚才说,谢安歌的父亲因为谢安歌生病大闹了一场。
难道是因为献血生了病?
可是他本身的血不会让他得类似的病。
所以,是不是…其实…出的问题更严重?
…
太息仙宗的藏书阁是一座宏伟的宫殿,越往后殿,书的等级越高。
雍望舒拿着吴匹的腰牌,一路顺利的进入了第三宫殿,也就是第三等书籍存放处。
她已经在这里呆了大半天了,愣是连一个可以做到焚烧心脏的法术都没看见。
她从第三宫殿出来,进入到了第四宫殿,这已经是这个腰牌能去的最后一个宫殿了。
第四宫殿与前三宫殿都不一样,这里一进来就是昏暗的,完全不像是让人看书的场所。
在这里看书的人也十分稀少,偶尔有一两个站在书架旁沉思。
雍望舒仰着头,一排一排浏览着书籍的名字。
《神武二十六式》、《梦魇术》、《高阶药草大全》…
雍望舒突然眼前一亮,《火种形态与排名》。
她踮起脚尖伸手去够,但奈何总是差一点。
一只修长的手将这本书拿了下来,雍望舒顺着手扭头看去。
这人逆着光站在她身侧,正低头看这本书的书名。
雍望舒看着眼前一身小麦皮肤,一头微卷长发的男子,总觉得他十分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