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之韵被他这句话震得半天没回过神。
她顺着顾文珏的视线看去，那片乱石嶙峋的废弃采石场在月光下像一头沉默的巨兽，而他指着的那块凹地，确实是个天然的隐蔽之所。
这个男人的行动力，有时候真是疯狂得吓人。
“不行。”程之韵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了他。
顾文珏转过头，月色下，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在等一个解释。
“我们现在还是没有多钱。”程之韵伸出两根手指，非常直白地在他面前比划了一下，“不够的。”
她掰着手指头给他算账：“你想盖铁匠铺，就算不请人，我们自己动手，砖头我可以想办法烧，但盖房子的木料、石灰要不要钱？打铁的风箱、铁砧、大锤小锤，哪一样不是拿钱去换的？还有最重要的，铁料和炭火，那更是个无底洞。我们现在所有的家当，都换不来一个铁匠铺的炉子。”
她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一些，但态度依旧坚决：“手弩的事情，我比你更急。就像你之前说的，饭要一口一口吃，我们现在连肚子都还没填饱，哪有余力去想拿筷子的事情？”
“当务之急，是把我们租来的那些地，全都种上东西。在天彻底冷死之前，让它们变成粮食，变成银子。这才是我们安身立命的根本。”
顾文珏沉默了。
他不是听不进道理的人，程之韵说的每一个字，都戳在了最现实的问题上。
他确实太心急了。
那张手弩图纸带给他的冲击太大，让他迫切地想要将那份力量握在自己手里，以至于忽略了最基本的生存问题。
半晌，他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抬手摸了摸后颈。“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看到他这副模样，程之韵心里的那点火气也散了。
她走上前，拍了拍他坚实的臂膀，半开玩笑地安慰道：“别急，顾少爷。面包会有的，铁匠铺也会有的。等我这个地主婆赚够了钱，别说一个铁匠铺，我给你建一座兵器库都行。”
顾文珏愣了一下，不懂她说的面包是什么，但被她这番豪言壮语逗得，紧绷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两人并肩往回走，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租了那么多地，你都想好要种什么了？”顾文珏主动换了个话题。
“当然！”一说到这个，程之韵的劲头又来了。
“村长那八亩肥地，三亩旱地，我准备全种上墨玉大豆。那东西能榨油，豆粕还能喂牲口，以后我们养猪养鸡都用得上。”
“至于那五亩水田，玉灵稻的种子太贵，我们钱不够，暂时先空着，等过完冬再说。”
“剩下从村民手里租来的地，那就多了。我打算，全都种上咱们的金沙土豆！”
顾文珏脚步一顿：“全都种土豆？种子够吗？”
“不够。”程之韵摇摇头，“我们挖出来的这些，一部分要留着当口粮，一部分要用来抵乡亲们的地租，剩下的才能当种子。满打满算，能种个三四十亩就不错了。”
“那其他的地呢？”
“我还有别的宝贝。”程之韵神秘一笑，意念已经沉入了系统商城。
刚刚到手的一千点积分，让她底气十足。
她飞快地在【种子】一栏里翻找着，跳过那些昂贵的，专门寻找性价比高的。
很快，她的目标就锁定在了一种全新的蔬菜上。
【商品名称：碧玉生菜（速生型）】
【介绍：叶片肥厚，口感清脆回甘，耐寒性极佳。从播种到首次收获仅需十五天，可连续采收三到四次。】
【兑换价格：200积分\/十亩。】
生长周期短，产量高，还能连续收割，简直是完美的刷钱作物！
而且现在天气转凉，普通蔬菜长势缓慢，这种耐寒的生菜一旦上市，绝对是独一份的买卖。
“我打算拿出一百亩地，种一种特殊的生菜。”程之韵对顾文珏说道，“这种生菜长得特别快，半个月就能收。正好填补其他作物成熟前的空窗期，可以快速回笼一笔资金。”
“剩下的地，就先翻出来，用草木灰养着，等我们攒够了积分和钱，再买别的种子。”
她的计划清晰而周详，将手头所有的资源都利用到了极致。
顾文珏听完，没有再提出任何异议。
他发现，在“种地”这件事上，程之韵的头脑，比京城里任何一个户部官员都要清楚。
第二天，洛水村就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活力。
天还没亮，顾家大院门口就聚集了黑压压的一片人。
这些人，都是昨晚登记了要出租土地，并且要来干活的村民。
程之韵和顾文珏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张张充满了希望和干劲的脸。
“都到齐了？”程之韵清了清嗓子。
“到齐啦，顾夫人！”人群里有人高声回应。
“好！”程之韵也不废话，“顾七叔！”
“在！”顾十七从人群里站了出来，腰杆挺得笔直。
“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顾家农庄的大管事。所有人的活计，都由你来安排。”程之韵高声宣布。
顾十七是村子里的壮汉，为人憨厚实诚，所有人都知道，所以程之韵跟顾文珏他们商量后，打算让他来管事，监督。
顾十七愣住了，随即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脸涨得通红，激动得嘴唇都在哆嗦：“夫人，我……我怕我干不好……”
“我说你干得好，你就干得好！”程之韵又看向一旁的顾狗蛋，“顾狗蛋！”
“在！在！”顾狗蛋一个激灵，赶紧站了出来。
“你以后就跟着顾七叔，当他的副手，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听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顾狗蛋点头如捣蒜，脸上是难以置信的狂喜。
简单的任命，瞬间就建立起了最初的管理框架。
顾十七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是夫人对他的信任，他不能辜负。
他很快就进入了角色，将一百多号人分成了好几个队伍。
一队人负责去村东头，翻整那三亩旱地，准备播种墨玉大豆。
一队人负责去西边的沙地，将剩下的金沙土豆全部挖出来，运回院子。
剩下的大部分人，则被他带着，浩浩荡荡地开赴那些刚刚租下来的荒地，开始进行最基础的除草和翻地工作。
整个洛水村，瞬间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了起来。
程之韵没有跟着去地里，她今天的任务，是坐镇后方。
她指挥着林颂宜和两个孩子，将院子里堆积如山的金沙土豆进行分类。
个头大的，品相好的，挑出来留作种子。
个头小的，或者是在挖掘运输过程中有破损的，则另外堆放，作为口粮和即将发放的地租。
整个顾家小院，一派繁忙而喜悦的景象。
临近中午，去西边沙地挖土豆的队伍回来了，拉回了满满好几车的土豆，院子里的小山堆得更高了。
林颂宜看着这丰收的景象，笑得合不拢嘴，同时又开始发愁：“之韵，这么多，我们真的能处理完吗？”
“嫂子放心，山人自有妙计。”程之韵擦了擦额头的汗，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这些土豆，就是她的第一桶金。
就在这时，院门被人“笃笃笃”地敲响了。
顾南舟跑去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穿着细棉布短衫，看起来比村里人要体面不少的中年男人。
男人探头探脑地朝院子里看了一眼，当他看到那堆成小山的金沙土豆时，眼睛瞬间就亮了。
“请问，这里是顾家吗？”男人脸上堆着笑，客气地问道。
“你找谁？”顾南舟警惕地看着他。
“我……我是隔壁下河村的，是个收粮食的。听说贵府挖出了神仙吃的金疙瘩，特地……特地想来问问，这宝贝，卖不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