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歌来到谢谟说的,能打造这类大型工具的地点。
这里是靠近西菜市附近的一处桩子。
周遭也是牲畜交易市场。
翻身下马,她就闻到空气中充斥一股腥膻味道。
她站在桩口往里望。
里面一个个糙汉子。
他们统一标志,就是腰间系着的围裙,是纯皮的围裙,这样打马掌时,会非常耐磨。
原来那制造工具的师傅是位铁骑匠。
这时桩内一工匠看见苏锦歌,眼前一亮。
从门口出来,恭敬拱手:“小的见过苏协理。”
苏锦歌莞尔:“师傅不必客气。”
那人年岁看上去在三十岁左右,身材不似里面那些马匠,肌肉发达,一看就是长年干力气活的。
此人应该是马场的管事。
他看了看苏锦歌身后的马,笑着问:“协理可是来打马掌的?我这就给牵进去瞧瞧。”
她想说不是来打马掌的,可人已经牵了马。
但进去瞧瞧也行。
随着马进去,她也跟着进去。
里面一位位工匠,都在认真的干活。
有人识得她,便见礼。
一圈下来,却只有一人,那人年岁在30往上,一身无袖破布麻衣,穿着一双草鞋。
在一处角落,安静打着铁骑掌。
那马高壮,魁梧,比别的马匠的马都要看上去凶狠很多。
一看就是官家的骏马。
马鼻子时不时喷气,男人却始终冷着脸,在马颈前拍了拍,那马竟臣服般的安静了下来。
此人看上去与别人不同,也比别人更冷漠。
“苏协理,您的马,马掌我看了,其实可以不用换的,不过换了也行,只是这马有些认生,不太好摆弄,若是要打,那便要等等。”
苏锦歌知道现在五位马匠,都在忙着,无人空手。
她点了点头:“我换,等等也无妨。”她又看了看不远处的角落问道,“不过我要那人给我打马掌。”
那人一看:“苏协理好眼力,这位是路淮,他是咱们这最好的马匠,只是他手上还有两匹马,协理大人怕是要等……不然……给您插个队?”
苏锦歌摇了摇头:“不用。”
眼看日头走到正中,苏锦歌坐在桩子内,于草棚下饮茶。
她看着男人手法利落,娴熟。
谢谟说此人对各种工具都是手到擒来,只是性格比较古怪……
终于到她了。
男人牵着马,拍了拍不安分的马。
抬起马掌看了看,又看了看后蹄。
“我这马的马掌可该修了?”
男人没说话。
苏锦歌双手环胸,也不急不燥就等着他。
她又问:“路兄打得一手好马蹄,不知那农具也能否打得来。”
路淮依旧不语,他好像对她很排斥,还是说对她现在的协理名头很排斥,苏锦歌又说:“我知道路兄的难处……”
“有话直说。”
男人声线冷沉,甚至都没有抬头。
“不瞒您说,我今日不是来打马掌的,而是有事相求。”
“我没有可以帮你的,你走吧!”
苏锦歌环胸一笑,此人还真是有点意思,她这还没说呢。
“路兄何必这么着急?我既然知道路兄的难处,不如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如何?”
男人手微顿,遂又继续打马掌。
爱锦歌唇角轻勾,他听进去了。
“我现在需要一批大型农用工具,这些工具的打造,我需要你帮我。”
男人依旧面冷:“我就是一位马匠,帮不了苏协理大忙。”
说话功夫,眼看着马掌已经打好了。
男人将马绳解开:“此马是一匹良驹,拘泥在马房已久,有些抑郁,时不时跑一跑才不枉一身力气。”
苏锦歌听着他的话,一笑:“路兄何不是如此?一身本领却只能在在马房当个铁骑匠。”
“够了!”男人忽然转身,怒视着她,“别用你那官威压老子,老子不屑你官家管教!”
这喧闹声,引来众人围观。
苏锦歌并没有惊慌,因为来时谢谟已经交代过她了。
她反而双手拱起,朝他道:“我知道路兄对官家已去信心,从前官家对你造成的伤害我再此说句抱歉。”
“但路兄不必对我有敌意,我不是官身,只是一县协理。”
女人说完,深深一鞠躬,路淮见此松开了紧攥着的手,一偏头:“你走吧!”
苏锦歌没有走,继续不疾不徐道:“如今百姓需要我,而我需要你的帮助,只要路兄帮我,尽管开出条件!”
空气安静下来,清风徐来。
路淮再次站住脚步。
“好,外人都说你苏协理能耐大,喜欢做别人做不到的事,我倒想看看苏协理名号是不是如此。”
苏锦歌见人吐口,她侧了个身,朝着草棚伸出手:“那咱们喝茶一叙!”
随后路淮与苏锦歌进了草棚,苏锦歌让人上好茶。
待茶上来,苏锦歌动了动手,那伺候的人便下去了。
她亲自倒茶。
只是男人坐的端庄,对于她的款待,根本不屑。
她向来以诚待人,无妨。
他于沉默后开了口:“我却有一事在发愁,我那不成器的弟弟陷进赌场,不知赌了何种戏码,如今输得家徒四壁,几千两银子全部输去。”
“不瞒你说,这马桩是我的,竟也被他抵了去,三日后便要更名改姓,我路家如今全部积蓄不复存在,其中有一部分是欠的亲戚债钱。”
“马桩绝对不能给他们!”
“若你能将银子赢回,我路谋不要双手捐赠于县里,可这桩子我必须拿回。”
“若能拿回,谋今后倾尽全力帮你!”
原来是为此事发愁,难怪刚才一见此人就发现愁眉苦脸,一语不吭。
只要人松口,这事就有一半希望了。
只是此事确实难于上青天!
不过没有工具,没有料,也无法继续修城。
尚且一试,也未尝不可!
她一笑,举起茶杯:“一言为定!”
路淮慢慢扭过头,眸中有些诧异,看着女子眼神明亮,虽是女子,却有着一股铿锵的正气!
他将茶杯拿起:“姑娘所言当真?”
苏锦歌莞尔:“我苏锦歌言出必行!”
路淮眼含泪光:“一言为定!”
随后一口干了那杯茶。
苏锦歌道:“还请路兄将令弟在哪家赌坊赌的,钱是一次性输得,还是分次,又是赌的什么类型,都且详细告诉我?”
接下来一个时辰,乌云流动,阳光重新钻出云层。
……
终于,事情前因后果,苏锦歌都清楚了。
她手指轻敲桌面,神情微凝。
路二是在天宝阁赌的,那是一家地下赌坊。
是上古斋的地盘。
也是赵六手下的一大钱财来源之一。
此事……怕是要与上古斋交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