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仪笑了一下,随蒲察一起往韦氏的跟前走去。
令钟仪心生疑惑的是,今日的韦氏并未坐在上首,却是坐在了右下首。
方才她已悄然往上首那处瞟了一眼,坐在那处的是一面若银盆,云鬓花颜的妇人。
那妇人着一身鹅黄色绸衣,脚着金缕,质气端庄,唇边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身边立着四个衣着不俗的女子。
那四个女子不苟言笑,穿着不大像女婢。
而那位夫人,她没见过。
钟仪不再去想,蹲身给韦氏问安,问安的话刚落音,韦氏便忙起身将她搀起了身,拉着她往端坐上首那妇人跟前走了几步,蹲身下去行礼。
钟仪一怔,虽不知眼前是何人,可直觉却觉着很是该随着韦氏一同蹲身行礼的,便也颔首蹲身下去。
“回皇贵妃的话,这位便是中丞钟兖的千金。”
闻言,钟仪心头又是一怔,眼前的人竟是皇贵妃么...
原是宫里头的娘娘...怪不得质气如此不俗...
话罢,韦氏又转眼看向了钟仪,压声道:“上头坐着的便是如今的肃庆皇贵妃,亦是五皇子的母妃。”
五皇子...钟仪这才想起在大觉寺是见过那位五皇子的。
可她已经想不起那位五皇子的脸长什么样儿了。
头一回见宫里头的娘娘,钟仪心里头多少还是有些惶恐的,头也不禁又低了些。
“中丞钟兖之女钟仪请皇贵妃娘娘的安,娘娘千岁..”
话落,头顶传来一声笑,声线娴静,“免礼,起来坐吧。”
钟仪起身,略低着头同韦氏一同退回去落了座,这才又抬脸朝上首看去。
而那位皇贵妃也正打量着她,嘴角依旧擒着一丝笑意,可眼眸中那一丝探究与嫌弃却依旧是被钟仪给捕捉到了。
钟仪是心思敏感之人,旁人的神色但凡表露一分,那都是逃不过她的眼的。
这个时候,钟仪才明白过来,那一丝笑意不过是这位皇贵妃惯常的一个表情罢了。
她本以为这位皇贵妃会对她说点什么,可她只是瞧了自己一会子便起驾回宫去了。
钟仪心里头觉着莫名其妙,却又说不上这感觉从何而来。
不过,肃庆皇贵妃一走,剩下的夫人们打量她的神色似乎也愈发的不对劲起来。
韦氏出去亲送皇贵妃去了,还好蒲察还在她跟前。
蒲察正招呼一众夫人们吃茶,钟仪往蒲察那头靠了靠,压声道:“翁主,厅里头有些闷,我想出去走动走动。”
闻言,蒲察眸光立即往东面墙根的冰缸内瞧去,又转眼看向钟仪,“冰不够凉快?不如我使了人再抬一缸冰来?”
可钟仪哪里是这个意思,忙抬手止了蒲察的话,“不必...我只是...”
蒲察亦是极心细之人,一下子便会意了钟仪的意思,搁下茶盏,“也好,我也正坐的难挨。”
话罢,唤过几个丫鬟命了好生伺候着厅内的一众夫人们,随钟仪出了厅。
院内侍人们来来往往忙的脚不沾地,蒲察携钟仪绕着回廊往西边的园子走去,这头人少些。
“你一定奇怪为何肃庆皇贵妃既来赴宴,却为何不等宴罢就走人了吧?”蒲察一面走一面朝钟仪一笑。
钟仪垂眸,指尖掠过艳丽的花瓣,花芯残存的最后一颗露珠还未被金阳晒透。
“不奇怪,即便奇怪,我也不会想着去探究娘娘们的心思,她们的心思太难猜了,她们离我...也很远。”
蒲察住了脚,歪头去瞧钟仪,“你错了,你离宫里头那些个娘娘们可不远了,
你大概不能够想见吧?今儿个皇贵妃驾临,可是专门来看你的。”
蒲察这话叫钟仪心头赫然,她抬眸看向蒲察,“看我?我有什么能耐能让娘娘专门来看我?”
“我倒觉着,娘娘明明是替万岁爷前来给阁老送贺礼的,万岁爷不能够屈尊露面儿,娘娘却是可以的。”
蒲察又是一笑,“你说对了一半儿,娘娘今儿来,确实有替万岁爷向我公爹贺喜的意思,可看你一眼,也是此行的目的。”
说着,蒲察往钟仪跟前凑了凑,压声道:“我婆母从我公爹那儿得来的消息,说五皇子瞧上你了,要万岁爷赐婚呢,可皇贵妃娘娘却是不愿意的,只因她听说你已嫁过一回人家了,
所以,今儿才特来瞧你一回,
我本以为她会同你说上几句话呢,却不想什么都没说....
真不知道,娘娘心里头是怎么想的...”
五皇子?瞧上自个儿?钟仪极力回忆那位五皇子的长相,却终是模糊。
她不禁轻笑出声,“我连那位五皇子的长相都忘了,他的尊名也一同忘了个干净...”
话罢,又敛了笑,肃色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我同那位五皇子不过仅一面之缘,我并非轻贱我自个儿,可他贵为皇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怕不是玩笑话吧...”
“看来,是本王处事颇为不周全,这才引得佳人疏忽了本王的诚意。”
不知哪陡然间冒出一道说话声,钟仪和蒲察皆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往身后看去,无人,再看向前头,已然立了几个人。
一人身着明黄色袍服负手而立,另一人身着月白常服拄着手杖,二人并排站着,身后零星跟着几个小厮。
逆着光,钟仪不大瞧的清那二人的五官,可一眼便分辨出了拄着手杖的人便是韩玄晖。
而另一人...方才说出那样的话,想必....除了那位五皇子也没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