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的晨曦来得比山外要晚一些。
我盘坐在客舍屋顶，看着天边泛起鱼肚白。昨夜柳云逸加强了谷口守卫，所有太玄门弟子都被叮嘱不要擅自离谷。
\"栾师兄！\"
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我低头看去，张正星正站在院子里，脸上带着几分焦急。
\"怎么了？\"我轻飘飘地落在他面前。
\"刘晓汐和林霜两位师叔不见了！\"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凑近低声道：\"我早上去找她们，发现房间里没人，只留下这个。\"
他递过来一张字条，上面潦草地写着几行字：
「苏念雪被强盗打伤，困在申家村。我们去找她，勿念。」
我眉头一皱。
申家村？那是个早已荒废的小村落，距离药王谷有半日路程，怎么会有人在那里？
\"她们从哪得来的消息？\"
张正星摇头：\"不知道。但天灵子长老已经下令所有人不得离谷，师叔们肯定是偷跑出去的。\"
\"我去找她们。\"我将字条收入袖中，\"你先别声张。\"
张正星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我回到房间，从行囊深处取出一个锦囊。解开系带，里面是一枚通体漆黑的令牌，上面用金线勾勒出一个狰狞的鬼面图案——这是我在太玄门书香殿密室里找到的东西，与七煞门有关。
将令牌贴身收好，我又取出一件灰褐色斗篷披上，悄然离开了客舍。
药王谷的晨雾很浓，为我提供了绝佳的掩护。避开几队巡逻弟子后，我来到谷口附近的一处矮墙。正要翻越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栾师兄也要出去？\"
我浑身一僵，缓缓转身。杨芷莘站在不远处的一棵古松下，青色衣裙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杨师妹...\"
\"我知道她们去了哪。\"她不等我说完就走了过来，递给我一个小瓷瓶，\"申家村附近有毒沼，带上这个'清瘴丹'。\"
我接过瓷瓶，发现她指尖冰凉：\"你怎么...\"
\"消息是我告诉她们的。\"杨芷莘低下头，\"今早有个樵夫来谷中卖柴，说在申家村附近看到一个受伤的白衣女子，描述很像师父。我本想去告诉长老，但刘晓汐师叔说...说长老们不会为了一个叛门弟子冒险...\"
我看着她颤抖的肩膀，轻叹一声：\"不怪你，我去把她们带回来。\"
杨芷莘突然抓住我的袖子：\"小心那个樵夫...他右手只有四根手指。\"
我记下这个特征，纵身翻过围墙，消失在晨雾中。
离开药王谷后，我沿着山路疾行。初夏的山林郁郁葱葱，空气中弥漫着草木清香。但我无心欣赏，全神贯注地寻找着刘晓汐和林霜留下的踪迹。
两人显然没有刻意隐藏行迹——路边的灌木丛有被衣角刮过的痕迹，松软的泥土上留着清晰的脚印，甚至在一处溪边石头上，我还发现了一块被撕下的衣料。
\"这么明显的痕迹...\"我摩挲着那块银白色的布料，是太玄门弟子常穿的衣料颜色，\"简直像是故意留下的。\"
正午时分，我登上一处山脊。远处山谷中，几间破败的茅屋散落在一片荒田周围，那就是申家村。从我的位置看去，村子里静悄悄的，没有炊烟，也没有人影走动。
太安静了。
我放慢脚步，借着树林的掩护接近村庄。在距离村口还有百余丈时，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了过来。我心头一紧，加快速度向前掠去。
村口的古槐树下，一个人影靠坐在树干上。我屏息靠近，发现那是个中年樵夫打扮的男子，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已经气绝多时。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手——只有四根手指。
\"果然有问题...\"
我蹲下身检查尸体。匕首是从正面刺入的，伤口周围的衣服有抓扯痕迹，说明死者曾经反抗过。死亡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正是刘晓汐和林霜离开药王谷后不久。
\"她们不会随便杀人...\"我站起身，警惕地环顾四周，\"除非...\"
一阵微风拂过，带来几声极轻微的金属碰撞声。我循声望去，发现声音来自村子中央那间最大的院落。院墙已经倒塌大半，但从我的角度还是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我悄无声息地靠近，在距离院墙还有十步远时，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
\"你们把苏师姐藏哪了？\"
是刘晓汐，声音里带着强装的镇定，但我听出了其中的颤抖。
\"小美人儿，着什么急啊？\"一个粗犷的男声怪笑道，\"等大爷们乐呵完了，自然带你去见你师姐！\"
紧接着是一阵衣物撕裂的声音和尖叫。我顾不得隐藏，一个箭步冲过残破的院墙。
院子里的场景让我血液瞬间凝固——刘晓汐被两个彪形大汉按在地上，嘴角流血；林霜的外衣已经被撕开，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汉子正抓着她的头发往屋里拖；周围还站着七八个手持兵刃的匪徒，个个面目狰狞。
\"住手！\"我大喝一声，同时从袖中甩出三枚石子。
石子破空而去，精准地打在刀疤脸的手腕、膝盖和太阳穴上。
他惨叫一声松开了林霜，踉跄着后退几步。
院中众人这才发现我的存在，纷纷抽出兵器。按着刘晓汐的两人也站了起来，其中一人从腰间拔出一把鬼头刀。
\"又来个送死的！\"鬼头刀狞笑着向我走来，\"小子，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
我没有回答，目光快速扫过全场。算上屋里的，至少有十二个敌人。刘晓汐看起来受了内伤，林霜惊吓过度，战力大打折扣。这种情况下，硬拼不是明智之举。
\"我们只是来找人的。\"我故意示弱，后退了半步，\"各位好汉行个方便，我们这就离开。\"
\"离开？\"鬼头刀哈哈大笑，\"进了我们'黑狼帮'的地盘，还想全须全尾地走？\"
黑狼帮？我心中一动。
这肯定是活跃在附近山区的一伙强盗，专劫过往商旅，但从不对修真门派出手，今天怎么敢对太玄门弟子下手？
趁着他们大笑的间隙，我向刘晓汐使了个眼色。她心领神会，悄悄挪动身体，将地上的一柄短剑勾到手中。
\"小子，把你身上的钱财都交出来，然后跪下来磕三个响头，说不定大爷心情好，留你个全尸！\"鬼头刀继续叫嚣着。
我装作害怕的样子，手伸向怀中，却摸到了那块七煞门令牌。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脑海。
\"各...各位好汉...\"我声音颤抖，慢慢掏出令牌，说道：\"我...我是七煞门的人。\"
令牌上的鬼面图案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金光。鬼头刀的表情瞬间凝固，他身后的匪徒们也骚动起来。
\"七煞门？\"一个阴冷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我怎么不知道七煞门有你这么号人物？\"
人群分开，一个戴着面具，手持长刀的男子走了出来，我的心沉了下去，没想到这有七煞门的人在这里，这下弄巧成拙了。
面具男子看到我后又盯着我手中的令牌，突然冷笑：\"偷来的令牌也敢拿出来招摇？\"他猛地挥手，\"拿下他们！一个不留！\"
匪徒们嚎叫着冲上来。我迅速后退，同时从腰间抽出玄铁剑，剑身抖动间，已经划开了最先冲来的两人的喉咙。
刘晓汐也趁机发难，短剑刺入身旁匪徒的腹部。林霜挣扎着爬向她，两人背靠背站在一起。
\"结'两仪阵'！\"我大喊一声，同时甩出三张符箓。
符箓在空中燃烧，化作三道火蛇扑向敌人，这是我在天机阁书房学来的\"火蛇符\"，虽然威力不大，但足以扰乱敌阵。
那男子冷哼一声，袖中飞出一团黑气，轻易吞噬了火蛇。
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显然是在准备某种邪术。
我心中一凛，知道必须速战速决。
玄铁剑如灵蛇般游走，又解决了两名匪徒，但剩下的敌人已经学乖了，不再贸然上前，而是结成阵型将我们围住。
\"栾怀安！小心后面！\"林霜突然叫道。
我猛地下蹲，一把飞刀擦着头皮飞过。回头看去，院墙上不知何时多了三个弓箭手，正张弓搭箭对准我们。
情况危急，我不得不考虑使用缩地符离开，就在我准备从玄戒中拿出缩地符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这么多人欺负三个年轻人，要不要脸啊？\"
所有人都愣住了。只见尔万侯倚在残破的门框上，手里把玩着一枚铜钱，金黑异瞳中满是戏谑。
男子脸色大变：\"是你！你怎么...\"
\"我怎么会在这里？\"尔万侯接话道，慢悠悠地走进院子，\"当然是跟着这位小友来的。\"他指了指我。
男子突然掏出一个黑色圆球往地上一砸，顿时浓烟四起。我屏住呼吸，警惕地环顾四周，听到几声惨叫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烟雾散去时，院中除了我们四人，只剩下满地尸体。黑袍男子和幸存的匪徒全部倒地，七窍流血而亡。
\"毒烟？\"我检查最近的尸体，发现他们嘴唇发紫，确实是中毒症状，\"为什么...\"
\"因为他们知道落在我手里会更惨。\"尔万侯蹲在男子尸体旁，翻检着他的衣物，\"七煞门'断指堂'的人，宁死也不愿被搜魂。\"
\"搜魂？\"我心头一震，\"那是邪道功法！\"
尔万侯抬头看我，异色双瞳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小友懂得不少嘛。\"他从面具男子怀中摸出一块玉简，随手抛给我，说道：\"看看这个。\"
玉简上刻着一行小字：「太玄余孽藏身药王谷，若遇到落单道士，速除之。」
尔万侯走向惊魂未定的刘晓汐和林霜：\"两位小姑娘，下次偷跑出来前，记得先问问长辈。\"
刘晓汐突然哭了出来：\"我们...我们只是听说苏师姐受伤了...\"
\"苏姓丫头确实受伤了。\"尔万侯的话让我们都愣住了：\"但不是被这些杂鱼伤的。\"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白色手帕，上面绣着一朵青莲——正是苏念雪随身之物。
手帕上沾着已经干涸的血迹，但更引人注目的是血迹中若隐若现的金色丝线。
\"'金蚕蛊毒'...\"我认出了这种特有的毒药，说道：“难道苏师叔真的落在巫蛊教人手里了？”
尔万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远处：\"天快黑了，先回药王谷，你们的两位长老应该已经发现你们不见了。\"
刘晓汐虚弱地问道：\"那苏师姐...\"
\"死不了。\"尔万侯转身向院外走去，\"巫蛊教抓她有用。\"
我跟上他，低声问道：\"你早就知道这是个陷阱？\"
他侧头看我，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得多，小友。\"